第二十二回

我无心去理会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倾尽平生所能,止血、上药、包扎、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待到一切终于告一个段落,我终于确定他的伤再无大碍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泛白。

心下一松,倦意不由得随之袭来,我随意的举袖拭去额间细细的汗意,只觉得心上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然后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之前,我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伤曾让我如此在意,这样沉的压在我心上过。

我微微打了个寒颤,不愿亦或是不敢再想下去,却是止不住的觉得有些害怕。

到底在怕些什么,我自己也分辨不清,但这样的感觉,却是我所无法抑制的。

“王妃累了吧,先让寻云送你回去。”南承曜的声音在夜色中淡淡响起,似是带了些暗沉情绪,却终究归于静默。

我强迫自己敛回心神,看着他包扎好的伤轻道:“殿下的伤已无大碍,只需休息静养,假以时日,便能康复,不会落下任何病根。清儿就不打搅殿下休息了,先行告退,明日再来为殿下换药。”

他为什么会受伤,是什么人伤的,为什么不宣宫中太医而找上我,这些问题,我并非不想知道,却明白,至少现在,绝不是该问的时候。

于是我一句话也不多说,就要随寻云出门,却听得门外有人温和中略带强硬的声音:“既然有人眼看着这刺客进了三王府,府内处处都已搜查过,并未发现刺客的踪影。只剩下这倾天居,秦总管何苦一直多加阻挠,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吧?”

我微微一怔,万万没有想到,那声音的主人,竟然是当朝太子,南承冕。

之前一直凝神于南承曜的伤势,我几乎都忘了外面的纷争,现如今抬眼看向窗外,灯火如昼,人影攒动,看来已经是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寻云和逐雨面色一变,立刻动手收拾水盆,药箱,还有那些染血的衣裳和被褥,两人的动作极为利落,不一会儿,整个房间便干净整洁得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即便是一阵风过,也总会带起些涟漪,我微微的蹙起了眉。

南承曜面色倒是波澜不惊,依旧淡淡开口,吩咐寻云道:“送王妃从后门走,然后你留在那里,直到这事了了。”

寻云深吸一口气,终是无法忤逆他,沉默着应了,走到我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有酒吗?”

寻云一楞,许是根本没有料到我会这样问。我也无心解释,只是一面思索着一面开口道:“如果有的话,劳烦姑娘替我拿来,越多越好,最好是殿下平日里常喝的。”

寻云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南承曜暗黑的眼眸中却慢慢带上了些激赏的神色,他微一颔首,示意寻云照我的吩咐去做。

寻云得了他的授意,不一会便把酒端了上来,上好的域魄酒,冷香逼人。

不由得在想南承曜当真是懂得犒赏自己,潋费尽心思才帮我寻得一坛,他却存了这么多,可是现如今,却只能白白浪费。

心内惋惜,手上动作却是丝毫没有迟疑,将这千金难求的域魄酒缓缓洒于地上、塌上、椅垫上……

一室清冽酒香,取代了原本弥漫在房中的药味与血腥味,我微微一笑,如此方才算得上天衣无缝。

刚欲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得门外秦安极力阻挠的声音已经是越来越高,他在给我们警示,也昭示着,门外的人,快要失去耐性了。

“太子殿下,奴才方才已经说了,屋内并无刺客,而三殿下已经就寝了,他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要是扰了他清休,奴才可担当不起……”

“若三弟怪罪下来,自然有我应承担当。若放走了刺客,父皇追究下来,那才是没有人担当得起。”太子殿下的声音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强硬:“侯郢,你带人把这园子围住,绝不可放刺客逃脱,封荻,这就随我进去,务必确保我三弟无恙。”

“太子殿下……”秦安仍在奋力阻挠,却已是强弩之末,有错杂的脚步声正渐渐往寝殿走来。

南承曜面色未变,只是对着我微微一笑:“我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可现在看来,你即便是想走也来不及了。王妃,夜来风凉,不如先到塌上歇一歇如何?”

寻云逐雨对视一眼,不待南承曜吩咐,已经飞快熄了灯烛,退出寝殿,带上了门。

我浅淡而笑:“殿下不是说过,既然嫁入了三王府,又怎敢再想着置身事外。无论祸福,清儿自当与殿下共同进退。”

他不语,只是看我。

而门外逐雨的声音响起:“秦总管,这是怎么回事啊,殿下可刚睡下没多久,你带那么多人进来,要是惹殿下生气,我可不担这个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