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流水的地方(第3/4页)

「我好多了。」笑子抽出了身体,有些害羞似的只用眼睛笑了笑。「我无法控制自己,因为阿甘走后我也很寂寞。」她快速用手背擦了擦满是泪水的脸,然后表情充满自信,肯定地说:「阿甘马上就会回来。」

下车后,九月的夜风干爽怡人,温柔地吹拂着我那被笑子眼泪弄湿的脖子。

回到家,冲完澡后,我走到阳台上望星星。笑子一边给青年树浇红茶,一边用大得不太自然的声音哼歌。要在平时,她总是一只手拿着威士忌来到我身旁,而今晚却不再靠近我。我也同样觉得很难把握说话的时机。我们两人只不过互相拥抱了一次,就如此害羞,这也太可笑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映在杯子上的自己,用手指摸了摸右脸颊,想回忆起笑子那白皙而纤细的手指,还有她那哭声及湿热的嘴唇……夜空中,仙王座和仙后座散发着耀眼的光。

「等阿甘回来后,咱们一起去野餐或郊游吧。」笑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

又过了两三天,那是九月末的星期天。当我早晨睁开眼睛时,发现旁边的床上已经空了。走到客厅,看到小玩具熊正捧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祝周年纪念日快乐。」

周年纪念日?我回到卧室翻看了日历,才知道今天是九月三十日,是我们相亲的日子。我原以为自己不会忘记这个特殊的日子,所以,对于忘记了的自己,以及让我忘记了的阿甘,都感到有些恼火。我在整个房间里走了一圈,想找到笑子,可不论是浴室里还是阳台上都没有笑子,而且连青年树和塞尚的画也不见了,这样一来客厅里看上去有些冷清。

电话响了,我拿起话筒,传来了笑子的声音:「早上好,天气特别好,我正在楼下,想开个宴会,在202房间。你也快下来吧,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在强行命令我?你说的202房间是谁的家?」

笑子没有理会我,又接着说:「你穿得正式点,顺便把香槟搅拌器带来,还有,挑些沙丁鱼、芦笋、肝之类的罐头。」

我把笑子要的东西装到纸袋里,用三十分钟准备就绪后下了楼。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宴会,虽说要我穿正装,可觉得打领带有些过于夸张,于是在T恤衫外面加了一件苏格兰呢的西服。

摁了门铃后,门马上开了,从里面出来的竟然是———阿甘!

他脑袋上系着一个硕大的红丝带,身穿牛仔裤和夹克,这对于阿甘来说可以算是一等的盛装。

「阿甘!?」我不由得发出一声怪叫。

「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笑子从旁边微笑着说,我这才明白红丝带的含义。

「祝周年纪念日快乐。」阿甘笑着说,然后用小得无法让笑子听到的声音说:「喂,你以为我会真的退出?」

收音机正在播放摇摆舞音乐,青年树和塞尚已经落座。「我们干杯吧。」笑子说。

「竟然不给我解释,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欺诈。」

我原本想发火,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有惊讶的成分,显得有些蠢笨。

「阿甘只旅行了一周的时间。」笑子亲切地看着阿甘说。

「那是因为我没有继续旅行的钱,我怎么可能去非洲或中国呢?我原以为一周之内问题就可以解决,回来后给笑子打了电话才知道,竟然什么都没有做,让我大吃一惊。」阿甘说。

「那是因为我们都快担心死了,是吧?」笑子好像在征求我的意见,我已无话可说了。

「也就是说这之前,你们两人合伙在瞒着我?」我恨恨地说。

「是的。」笑子说。

笑子和阿甘没有丝毫的愧疚,微笑着冲我点点头。「因为我们压根儿没把撒谎当回事儿。」阿甘也微笑。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你们厉害,太厉害了。」

「笑子帮我办好了手续,我是前天搬进来的。这次又借钱了,只好多打工了。」阿甘嬉皮笑脸地说,「以后咱们可就是邻居了。」

开什么玩笑?今后到底要过怎样的生活?在桌子中央,摆放着装满了蔬菜的筐子。

「这之前阿甘住在荻洼车站前的蜂窝旅馆(装有电视、广播、空调等装置的钻入式蜂巢形旅馆)里,我去参观了,太奇特了,让我惊讶不已。」笑子一边察看我带来的纸袋里的东西,一边问,「睦月,你在那种地方住过吗?」

香槟是阿甘打开的,我一杯杯地搅拌。

「为阿甘的平安归来,为我们三人的一周年干杯。」笑子说。

「为终于能独立的夫妇俩干杯。」阿甘说。

我端起酒杯,环顾房间,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有四片大翅膀的风扇,这里和我的房间一模一样。我喝干了淡色的液体,这时收音机里正播放着熟悉的乐曲,是彼里•琼爱鲁。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哭。这是只能顺其自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破裂的不安定的生活,只能靠彼此间的爱情才能维持的生活。这到底是哪首曲子?是早期乐谱集中的一首,是只听节奏就能催人泪下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