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家庭会议(第3/4页)

「个人的嗜好?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了。你儿子是同性恋,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从根本上说没有结婚的资格。而笑子的情绪不稳只是一时的问题。在欧美,现在随便挑出一个人来都去看过精神病专家。」岳父说。

我感觉无地自容了。笑子毫无表情地喝着大麦茶,不过,我想她也同样如坐针毡。没有办法,我只好说:「可我们想一直这样过下去。」

笑子也干脆地随声附和着。

一瞬间大家都沉默了。

岳父的声音已基本恢复了平静,问道:「那,你要和你的那位叫什么的恋人分手吗?」

早就预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我已经准备好答案,就是「要分手」。我本来打算这样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我回想起了阿甘的后背和可乐的味道。

「如果睦月和阿甘分手,我就会和睦月分手。」笑子在旁边说。

在场的每个人都哑口无言了。

狂风暴雨似的下午。最后,商谈在没达成任何共识的情况下结束了,只留下了无尽的疲惫感。

「给。」笑子把自己的杯子伸到我面前。

我喝了一口,发现大麦茶竟然有威士忌的味道,毫无疑问是冰镇爱尔兰威士忌。

「嘻嘻嘻。」笑子高兴地笑了。在对面的阳台上,主妇正在拍打被子往屋里搬。

「快说,说你自己不后悔。」笑子喝着威士忌说。

「……你爸不是说了吗,从根本上说,没有结婚资格的是我。」

笑子吃惊地看着我的脸。那双大眼睛渐渐充满了愤怒。「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笑子粗暴地扔下这么一句,眨眼间脸变得通红。她瞪了我几秒钟,并没有哭,随后转身走开了。在光线黯淡的客厅里,只剩下了我、阿甘的树、塞尚的画像。

我去卧室瞧了瞧,不出所料,笑子正趴在床上呜咽。我的妻子在特别委屈地哭泣。我坐在旁边道歉,可她使劲地把脸贴在枕头上,死活不肯抬起头。

「我没有后悔,当然没有后悔。」

只是,笑子总是全身心地对我,这让我时而感到不安,只能故意躲避,因为我没有一点自信,不知自己是否有被别人如此深爱的价值。

「喝香槟吗?」我问。

笑子的哭声小了些,但仍然把脸埋在枕头里,微微地点点头。

因为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了,我们烙了一大堆加了甘蓝菜的菜饼作为晚饭。整个房间里弥漫着烟,充满了酱被烤糊的味道。我们咕嘟咕嘟地喝着儿童香槟,饱饱地美餐一顿烙菜饼。

笑子眼皮红肿着,微微歪着头向我提议:「喂,要不要把阿甘叫来?我想见阿甘了。」

「好吧。」

没等我话音落地,笑子就拿起了话筒。我慌忙插上了电话线。

「啊,是阿甘吗?我是笑子。」

我走到阳台上。隔着玻璃,能看到在灯火通明的屋内,笑子正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地聊天。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密了?天空中,正悬挂着朦胧的弯月。

不到一个小时,阿甘就抱着一个大西瓜出现了。「啊,太闷热了,笑子,今晚真闷热。」

「喝加利福尼亚橙汁吗?」笑子问。

「我正想喝呢。」阿甘回答道。

「你去洗手漱口后再过来,我要往铁板上倒油了。」我说。

「我要吃烤大虾和猪肉丸。」阿甘说。

真是个信口开河的家伙。

笑子正在厨房榨橙汁。

「我来弄吗?」我冲厨房喊了一声,笑子坚决地摇摇头。在菜板上,滚着三个从中间被切开的橙子。她正在用绿色的榨汁机榨佛罗里达橙子。

在客厅里,阿甘跷起一条腿坐在那里,高声地宣布:「我要吃了。」

真是个热闹的夜晚。吃完饭,我们兴致勃勃地玩了一会儿游戏,还吃了西瓜和洋梅,然后一起把餐具刷洗干净。

笑子的兴致出奇地高,说了好几次「你不着急回去」,她好像特别想留住阿甘。「上次睦月买了CD,咱们要不要听听?」

于是,我们一边喝咖啡,一边听舒伯特的幻想曲。音乐响起来后,阿甘和笑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可以关掉灯吗?」阿甘说。

为什么关掉灯光后,音乐会显得分外清澈呢?窗外是一片红豆色的夜空,反而觉得屋内的月色更浓一些。我们随意坐在地上,只有钢琴的声音在房间里流淌,那是节奏很快的透明音色。弯弯的半月在慢慢地给夜空降温。

我打开灯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笑子「嗖」地一下站起身,说要撤了,随后走进了卧室。

「笑子一点也不困。只是注意到你刚才看表了,这才进卧室。」阿甘说。

不用他说,我也明白。

「我去送你。」我说。

车在夜幕中快速行驶着。我非常能理解笑子今晚无论如何想见阿甘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