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洋娃娃的脚(第2/4页)
穿上白棉线衫和牛仔裤,在厨房看书时,马梧回来了。
"我回来啦!"他亲我脸颊一下,"又在用功啊?"
"不是用功!只是看小说!"
我展示图书馆借来书本的封面。厨房里飘着蔬菜汤香,我知道马梧很满足。
第二天是周四,下班后去市中心看电影。是部澳洲电影。我和马梧、丹妮耶拉及她的男朋友路卡四人。周四晚上我们常看电影。电影院里虽然拥挤,但丹妮耶拉和路卡反而觉得好。说是空荡荡的电影院显得冷清寂寞,一点也不幸福。而且,丹妮耶拉说,同样是周末,周五以后还是喜欢去郊外走走。我和马梧都不了解。我们两人都喜欢在老地方轻松度过。周六时,马梧必定去健身房,我则睡到中午。
不论如何,这里的人想法大概都像丹妮耶拉,因此周四的电影院非常热闹(大厅的杂沓差点让我和马梧却步)。
"诺维茜"也预约客满。这是马梧喜欢的餐厅,只要打个电话就会帮我们预留窗边的桌位
,是少数服务生个个精神抖擞、店里喧闹刺激食欲的餐厅之一。
"女主角好漂亮!"丹妮耶拉说。
"好怪的结局!"路卡说。路卡又高又瘦,食量不大,酒却喝得多。他相信红酒有益身体。
"白天时,安杰拉打电话到我办公室。"马梧插起我盘中的蔬菜色拉,"她说后天回来。"
"哦!"我嫣然一笑,"罗马怎么样?"
"好像满喜欢的,每天在台伯河沿岸散步。"
我眼中浮现随意扎着头发、两鬓稀疏掉落几根发丝、戴着太阳眼镜、拿着地图漫步罗马街头的安杰拉。她穿着多层次衬衫,在一间间特产店前探头探脑的摸样。
"她要在这里住多久?"
丹妮耶拉问。那语气说不上是质问,但含有相当的意志,恰恰如她的正义感。
我望着窗外。路灯的照射下,行道树的绿更显深沉。
"上次看的那部比较有意思。"路卡突然说。
"上次那个,演精神病院的那个?"丹妮耶拉鼻梁上挤着皱纹,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我知道,你就是不喜欢这个导演,八成。"受伤的口气。
路卡苦笑地搂着丹妮耶拉的肩。我用叉子吃着色拉。
回到家里,马梧在浴缸放水。
"浴盐?" "不要。"
在放满水之前,他帮我按摩脖子。坐在浴缸边缘。
"我对意大利话真是没办法。"
"已经很好啦!"
还是朋友时马梧确实有点沉默。
"比丹妮耶拉的英语好多啰!"
马梧停下手的动作,凝视我的脸,表情是遗憾。
"我的意大利话就只那样?只是抑扬顿挫的单字排列而不成文法吗?"
我不觉笑出来。
"当然不是。"
"Good!"
马梧小声说完,再度动手。
马梧很会按摩。从脖子、肩膀、背部到头顶。我小心不让自己从马梧膝上滑下来,闭着眼睛不动。背后听见热水迸落浴缸的声音。
"好舒服。"我出神地说。
按摩中,身子渐渐放松。水蒸气的味道、朦胧的镜子。
"安杰拉的事很抱歉,丹妮耶拉没有恶意。"
"我知道。"马梧说。
马梧的手很大,包住我的整个额头。按在太阳穴上的舒服压力、手表的声音。
我起身关掉热水。四周突然静寂。
"一起洗吧?"
总觉得不这么说不行,其实我并不想这么做。马梧微笑着。
"不了,你别管我,尽管慢慢泡吧!"
我再次小声说谢谢。
"别客气。"马梧说着,亲吻我的额头。
大家,虽说是大家,但马梧例外,除了马梧以外的其他人都知道我不好相处。丹妮耶拉曾经这么说过。
"你变了。"
冬天,我坐在电车上。记得丹妮耶拉的黑皮手套抓着一袋烤栗子。
"变得让人不容易亲近。"
我望着窗外。阴阴的,仿佛就要飘下雨和雨雪似的天空,电车嘎搭穿过托里诺街。
"你听见没有?"
丹妮耶拉是我六岁以来的好朋友,是我第一个小学的同班同学。
"你说要去日本念大学时,我若反对就好了。"
每周三放学后,我们一起上芭蕾舞课。丹妮耶拉的背袋、黑色紧身衣、鼻头的雀斑。后来我转到别的学校,还一直和丹妮耶拉维持着亲密友谊。因为两家妈妈感情不错,我们常常留宿彼此家中。
"四年哩!"我配合电车摇晃而两腿稍稍岔开,望着窗外。"经过四年时间,任何人都会有点改变吧?"
丹妮耶拉什么也没说。
脱掉衣服,把头发盘在头顶,我沉入浴缸。隔着透明温热的水,我的肌肤缓缓晃动。
珠宝店在离市中心有点远的地方。圣皮欧涅公园西侧住宅的一隅。从公寓走去不到十分钟。小小的店,吉娜和葆拉两个老姐妹经营。不过,店务最近由吉娜的儿子接手,因此店里的气氛也稍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