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第2/4页)

这一年,后宫发生了多少事?

御宴上虎豹肆虐,随后出了巫蛊大案,林昭媛已经等同于幽禁冷宫了,她背后的信国公府彻底失宠,今年春耕籍田都没有被允许参加。

皇后受白婉仪所害,难产而死;白婉仪是陈留王在宫里留下的棋子,意图行刺皇帝。

发生了这么多事,这里已成是非之地。大概太后已经是想清理后宫了,结果这个关口,萧怀瑾忽然把她治罪,将她逐出宫。

未尝不是另一种保护。虽然她想不通,萧怀瑾为什么会这么对她。

而太后说,出去了,要潜心思过。

思她这一年来肤浅的过错。

她先时只想着了解妃嫔,得她们好感,与她们为友,却没想过她们背负的是什么,再深厚的感情倘若与之相比,是不是脆弱?

原来太后一早看穿了她的行径,却并没有提点她。也是,这种事啊,不自己栽个跟头,碰一鼻子灰,又怎能明白其荒唐与轻慢可笑。

谢令鸢步上了丽正殿的台阶,殿内镇的冰块,迎面散发着徐徐凉意。

而在这炎夏充满了凉意的室内,安安静静的,什么人都没有了。

方才星使还跪在这里呢。

谢令鸢眼眶一热,离别总是难舍难分的,所以星使没等她回来,直接消失了,他们之间欠个告别。

“画裳,收拾一下。”她轻轻叹一口气:“我们要出宫了。”

白婉仪行刺失败伏诛。德妃受罚,被驱逐出宫的旨意,也传遍了六宫。

宫里的圣旨总是很快的,宫门处已经有车,在等着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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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瑾回到了紫宸殿,这个在他父皇死后,他居住了十年的地方。

他以前十分不喜这里,可如今这种不喜都显得无理取闹。哪怕殿外值守宫人听说了今天仙居殿发生的大事,猜测皇帝陛下肯定怒到了极致,有些手脚发软的,他一眼望过去,也没有嫌他们什么。

回宫一路上,韦无默讽刺的话都还历历在耳。

“这个国家,有你没你都一样。”

人只有在听到真话的时候才恼羞成怒。可他当时连恼羞成怒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细细想来,是这样啊。

柳贤妃欠了那么多人一份交代,从丧子的何太后到青灯古佛的孙太嫔,从兰溪派郦氏沈氏到满门腰斩的韦氏,也许还牵连了有其他人,真相只浮出水面一角,就已然是这么可怕了。

他母妃已经无法给欠下的人们一个公道,那就应该母债子偿。

倘若他是一个明君,他可以用四海升平来还债。可笑的是,国家却在他手上内忧外患,他做皇帝也偿还不了。

也许他在这个皇位上一天,母妃欠下的债就越深重,不仅仅是欠韦家郦家,最后还会欠天下。

多可悲啊,他连还债都还不起。

他从小恨太后,总故意跟她对着干,迟迟未有成长。太后却还是没有愧对先帝的托付,有她在,龙椅上不管换了谁,她都不会让国家乱了套。

这样明事理顾大局的人,难怪父皇曾经那样倚重。

萧怀瑾提起笔,这个时候他的手已经不抖了,心也沉了下来,所有的思绪、意志都前所未有的清晰且强烈。他开始一笔一划地落墨——

他不想欠债了,他要去还债。

皇帝走进紫宸殿后,苏祈恩没有跟进去,一直守在殿外。

苏祈恩向来是体察圣意,知道皇帝这段时日连番遭受打击,内心本来就有些病态,这时候不宜再杵在皇帝面前,遂吩咐所有人都出来。

此刻他站在殿外,遥遥看到将作监的人端着各种金银器物走近,阳光下熠熠生辉。苏祈恩派人拦了他们,撩开衣摆,亲自走下殿阶去问。

那将作监的主事看到是苏大公公,脸上忙挂了谄媚的笑,躬身道:“小的方才派人向您报一声,陛下先前吩咐将作监做的宫灯器物等,已经成了,给陛下送来过目,就拿去摆上。”

苏祈恩微微蹙眉,将作监是在宫外,消息没有宫内来的快,还不知道皇帝今天已然是天翻地覆。这时候要是凑上前,吃一鼻子灰是不免的。

他的目光扫过将作监抬来的各类器物。阳光下,湖碧色的翡翠宫灯映出温润清透的光彩,美得令人眼前一亮——这是临淄王年后进献的翡翠所造,那一大块翡翠原石已经是美极,萧怀瑾吩咐用原石打两盏宫灯,余料用来做副簪子。

如今,那副镶嵌着红宝石的簪子,也躺在黄绸上,红与绿相间,阳光下色泽交织,美不胜收,纵使传世百余年,亦不掩其光彩之二三分。

他曾经问过皇帝,簪子是给谁做的。

如今想来,没什么好问的了。人都已经不在了,这簪子送到皇帝眼前,是添堵的吗?

“先送去偏殿搁着吧,陛下心情差着呢。待之后杂家替你们说一声。”将作监连连称是,苏祈恩想了想,又道:“等等,那簪子,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