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 第二章(第32/39页)

如烟如梦,把他埋在里头,不想出来。

芳子终于把一筒液体打完了。

她爱怜地,为他按摩着针孔——那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孔。

云开的剧痛又止住了。

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此刻他特别地软弱,是的,如婴儿。

神志还没完全清醒,所以没力气骗自己——眼前的女人可爱!

解除了一切挂虑、束缚、顾忌、敌意,忘记身份。如春风拂过,大雪初融,是这样地感动。青壮的男人,因为“药”吗?抑或是别的一些东西?恍恍惚惚,非常迷醉——回到最初所遇。他把手伸出来,她抓住,放在她那神秘的、左边的乳房上,隔着一重丝。

芳子只觉天地净化,原始的感触。

忽然她像个母亲呢。

云开沉沉睡去了。

像个母亲,把叛逆的婴儿哄回来。他是她身上的肉。

她那么地恨他只因他先恨她。

绷紧的脸,祥和起来。她杀尽所有的人都不会杀他!

若一辈子空空荡荡地过了,也有过这样的一夜。

芳子凝视他,轻抚他的脸,堂正横蛮的脸。

她低唤着:

“阿福!”

琴师用时凄怨时沉吟的日语,随着三味线的乐韵,轻唱着古老的故事。不知道什么故事,一定是历史。一定是千百年的前尘:

三千世界,

众生黩武。

花魂成灰,

白骨化雾。

河水自流,

红叶乱舞。

……

——直至电话铃声响了。

她自一个迷离境界中惊醒。

梦醒了。异国的语音,日本人手上。

芳子回到残酷的现实中。

天津日租界的“幸鹤”,是惟一的河豚料理店。

店主有割烹河豚二十五年的经验。他来中国,只做日本人生意。也是全天津最贵的馆子。店前悬了两个把鳃鼓得圆圆的河豚灯笼。

宇野骏吉今儿晚上把它包下来,因为来了肥美的河豚,当下他宴请了芳子。

她有点愕然。

他“找”她,有什么事?——是云开的事吗?得好生应付呢。

河豚的鳍在炭火上烤得半焦,焖入烫好的清酒中,微薰半热,一阵腥香,味道很怪。

芳子举杯。

“干爹!”

宇野骏吉拧了她一把:

“你瘦了。”

她有点怨:

“如果是常常见面的话,胖瘦不那么轻易发觉的。”

他把一箸带刺的鱼皮挟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望定她,轻描淡写:

“听说你把一个革命分子带走了。”

芳子便道:

“他在东兴楼闹事,让我难下台,我一定得亲自审问。”

她给他倒酒,也给自己倒。

“关在哪儿审问?”

宇野骏吉明知故问,但不动声色。

“哎——你别管我用什么刑啦!”

芳子笑。

他道:

“我信任你。”

芳子有点心虚,又倒酒:

“添一杯。”

“不要了。保持清醒,才不会误事——你也别喝太多。”

她负气:

“不要紧,我公私分明的。”

一顿,又觉委屈:

“很久没跟你一块喝酒——我还是武士的刀吗?”

宇野骏吉大笑,肚皮却没动过:

“哈哈哈!要看你了!”

店主亲自端来一个彩釉碟子,上面铺了一圈薄切一片片的河豚刺身,晶莹通透,如盛开的菊花瓣,芳子吃了一口,绵绵的,带清幽的香。她岔开话题:

“好鲜甜。”

他不经意地,又道:

“不错!我们日本人说:吃河豚的,是‘马鹿’;不吃的,也是‘马鹿’。”

芳子知有弦外之音。他知道多少?

他继续:

“河豚有剧毒,吃了会死,是笨蛋;但按捺住不吃,又辜负了天下珍品。芳子,你爱吃吗?”

“爱。”她镇定地应对,“这又不是第一回。吃多了,本身带毒,活得更长。”

“哈哈哈!”宇野骏吉笑起来,马上又止住了,想自她脸上找出点漏洞来。这样地说晴就晴,说雨就雨,分明案中有案,芳子只感到忐忑,便借把菜跟豆腐扔进火锅清汤中熬煮,动作忙碌起来。

一切都在汤里舞动。

火热火热的。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