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干戈未定欲何之(第10/11页)

帝王目中突有凄伤的光,闪烁无定,那样的眼神,直令剑色失芒、焰火无光:“朕不杀你,已是仁至义尽!你竟如此不识好歹,便休怪朕无情!”

“无情?”男子冷冷一哼,眼神蔑然:“你何时顾念过‘情’?”

徐惠听得暗暗心惊,李世民与儒哥哥的一言一语,显然二人早便熟知,早有宿怨,只是儒哥哥,怎会与当今天子,有如此不共戴天之仇!

李世民依旧镇静,身经百战、无往不利的他,这样的场面不过而已:“剑在你的手中,你自可奋力刺下,只是你以为你可以走得出这皇宫吗?即使……你手中有朕赐予柳连的令牌!”

男子一惊,适才,他便提及了令牌一事,他如何会知道?眉眼稍稍一滞,只听李世民又道:“你不觉你来往于太极宫太过随意了吗?不觉守卫太过松懈了吗?承儒,不要……再逼朕!”

承儒!徐惠又是一惊,这一晚,心似已惊讶得麻木了,儒哥哥叫作承儒吗?可在自己那遥远的记忆中,对她细致入微的儒哥哥,该是叫作李儒!

思想在瞬间纠结,徐惠一点点抽开纷杂,适才陛下提到了玄武门,提到了入宫兴风作浪。承儒!李儒!当今太子名承乾,那么……儒哥哥莫不是……

惊战望向李承儒,儒哥哥,难道竟会是当年那场天地泣血的事变中,侥幸脱逃的遗孤吗?

正自思想,只见承儒剑抹飞光,一束寒冷光束乍然掠过女子乌墨青丝,徐惠不觉大惊失声:“儒哥哥……不要!”

剑落风息,青丝静静垂止在女子肩际,徐惠美目如星,却暗自流转着复杂光芒:“儒哥哥……原来你……你是……”

承儒不可辨析徐惠此时的神情,剑停滞在帝王胸膛,仅是寸许,目光落在女子惊诧的目光里,却有不可言说的意味。

李世民望望二人,心中有疑却是无惊:“你们如何认识?”

浑厚沉稳的声音,却兀自令人心颤,徐惠转身望去,只见君王目光沉寂,并无一丝愠怒或诘问,这样平静的目光,怎么……却更令她心中不安。

那平静,似更有波涛暗涌其中。

“陛下。”徐惠正欲言语,李世民却突地摆了摆手:“承儒,你恨朕入骨,朕只问你,定要与朕为敌到底不可吗?”

李成儒眉眼一立,神情坚然:“李世民,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岂是你几句花言巧语便可过去?我这三年,潜心习武,等待的便是今天!”

李世民摇头,目光感慨:“不!你不是!若你是,当年便不会罢手,若你是,朕……给了你无数机会,你……却仍没有动手,若不是今日朕叫破于你,你恐怕仍不会横剑在朕的胸前!”

“李世民,你不要自以为是!”承儒浓眉拧紧,剑尖更向前几许,微微挑破纹龙衣襟!

李世民低眉一望,神情依旧如故泰然:“当年,柳连无辜亡命在乱剑之下,朕命人厚葬他于九嵕山脚,下葬前,为他换装清物,唯恐朕曾钦赐他的令牌被人利用,特遣长孙大人最先查看令牌所在,然,却不见踪影!想,必是那时的一场混战,遗落在了那片树林中,被你所拾去了?是不是?”

李成儒眸色一滞,嘴唇微微颤动,不及反应,李世民便继续道:“长孙大人唯恐是你们的人捡拾了去,要我下令追杀于你,只是那时皇后病重,我知她定不会看我如此做,更不想令她心忧,便将此事压下了!后,我诏令后宫侍卫,凡是见持令牌者,不得伤害!”

目光转看徐惠一眼,再言:“前些日,徐婕妤曾言看到人影,更闹过一次刺客,那时我便知道,许是你回来了,刻意松懈了戒备,可你一次次地,最终都没有下手!包括今日,朕,更是令侍卫们远离了寝殿,可你……依旧只是伏在窗边,没有动作!承儒,你本纯善,又何必逼自己做些个违心悖愿之事?”

“李世民!”似被说中心事,眸中浪涛反更加汹涌:“今日御花园若非惠的一声叫喊,你早已亡命在我的箭下!”

“是吗?”李世民目光深深地望着他,眼神着有用意:“你会吗?扪心自问,你……会放开弓弦吗?”

承儒一怔,李世民的眼神有如穿透人心的寒剑,一道道剥开自己心中暗影,他恨他,毫无疑问地恨他,可是回想种种,自己在宫中往来,多有失手,只要令牌一出,宫中无论哪路守卫,确不曾再做追捕,甚至无任何声张,今日……更如入无人之境,原从不曾在意,如今想起,真真许多疑点!

自以为天衣无缝,可孰料竟自三年前便已在帝王的掌握之中!

上天,你怎可如此弄人!

心意烦乱,心头却是火起:“李世民,你不要自以为是!我李承儒……活着便是为了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