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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样晚回来?”湘怡低低地问,没有等答复,就又催促地说,“快进来,不要吵醒了爸爸和嘉龄。”
嘉文一声不响地走进卧室,把领带从脖子上扯下来,抛在床上,身子就沉重地倒进椅子里。湘怡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那布满红丝的眼睛和气色不佳的脸庞,他遭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了?走过去,她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立即吃惊似的说:
“你冷了,这么晚回来,应该多带件衣服。”
“我不冷,还热得很呢!”嘉文有些烦躁地用手抹抹脸。
“晚上到哪里去了?”湘怡柔声地问,怕过分追问他的行踪会使他不高兴。
“有朋友请吃晚饭!”嘉文简单地说。
吃晚饭?吃晚饭又何至于吃到半夜一点钟!但是,湘怡不想再追问下去,男人有自己的世界和自由,她不愿成为一个干涉丈夫一举一动的妻子,许多失败的婚姻就由于妻子过分唠叨和专权。不过,等待和担心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她走开去整理床铺,一面说:
“以后晚回家,先打个电话给我好不好?免得我着急。”
“急什么呢?”嘉文打了个哈欠,淡淡地说,“又不是小孩子会迷路!”
湘怡不再多说什么,铺好了床,她回过头来问:
“要不要洗个澡再睡?我去帮你烧洗澡水,这么晚别叫阿珠了,她一天工作也怪累的。”
“洗澡倒可不必,”嘉文精神不佳地揉了揉额角,“有吃的东西没有?我饿得要命!”
想必那位请吃饭的朋友不够慷慨。湘怡急忙说:
“有,有。我帮你留了一碟炒肉丝,没有汤,这样吧,给你下一碗肉丝面好不好?”
“好吧,什么都行!”
湘怡蹑手蹑脚地到了厨房,幸好煤球炉还有余火,加上两块炭,她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碗面出来。端到卧室里,嘉文看来已经十分不耐了。
“等不及了?”湘怡笑着问,“没办法,火一直上不来。赶快吃吧!”嘉文坐在桌子旁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湘怡把椅子搬到他身旁,津津有味地看他吃。她喜欢看他饥饿的样子,就像许多母亲喜欢看孩子的饕餮一样。嘉文把一碗面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精神立即振作了许多,心情也开朗了,用手巾擦了擦嘴,他满意地抬起头来,望着坐在一旁的湘怡。灯光下,湘怡的脸沉静秀气,眼睛柔情脉脉,他的良知一动,有些为自己的晚归抱歉起来。
“湘怡,”他凝视着她,温存地说,“你真好。”
一句没有粉饰的、直截了当的评语,却使湘怡一阵心跳而脸红了。站起身来,她走到嘉文身后,把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低低地说:
“只要你喜欢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嘉文。”
嘉文被那深情款款的语气所感动了,回转身子,他搂住了湘怡的腰,后者那藏在睡袍下的臃肿身段更提醒了他,对一个孕妇来讲,深宵等门一定太疲倦了。他歉疚地,带着些稚气的激动说:
“以后我一定不这么晚回家。湘怡,你猜我到哪里去了?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这么好,我不能对你隐瞒,我是……”
湘怡一把握住了嘉文的嘴,用一对受惊的眸子瞧着他,紧张地说:
“别讲!嘉文,如果你去了什么坏地方,还是不要告诉我吧!我宁可不听!”
“不过,”嘉文挣开了湘怡的掌握,固执地说,“我一定要告诉你,要不然我会睡不着觉。湘怡,我对不起你,让你这么晚还为我等门,而我却……却……在外面荒唐,我是受了魔鬼的引诱!……”
“别说吧!嘉文,请你不要说!”湘怡低喊,祈求地看着嘉文,脸色发白了,“我什么都不要听,我也不怪你,这么晚了,还是睡觉吧,好不好?”
“可是,你一定要听我!湘怡。”嘉文那孩子气的固执一发,就绝不肯改变,“我并不是本心要学坏,完全是小张和小陆两个人死拖活拉地要我去,我也知道这不是好事情,可是,到时候就身不由主地跟他们去了!……”
“老天!”湘怡喊了一声,决心面对现实了,“你痛快点说吧,你到底去了什么鬼地方?”
“跟小陆他们在一块儿赌钱。”
“赌钱?”湘怡诧异地问,接着,就突然感到一阵解脱后的松弛。噢!不过是赌赌钱而已!这傻孩子神神秘秘、吞吞吐吐的,她还以为他去了什么酒家妓院呢!赌钱虽然不好,比起那些来还好得多。她松了一口气,注视着嘉文那对坦白、求恕的眼睛,和那股犯罪后懊恼的神情,她像个溺爱的母亲般的吻了他。“好了,嘉文,别放在心上了,只希望你以后不再受他们的引诱。”
嘉文高兴起来,良心上的负荷一旦交卸了,他觉得自己和婴儿一样的纯洁,捧住湘怡的脸,他深深地吻她,缠缠绵绵地吻她。刚刚那种犯罪似的感觉已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又自认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