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涵妮(第40/58页)
“你好瘦呵!你一点也不好看,没有翠薇的一半美!真的!”赌气似的掷掉了画像,她把头依靠在沙发背上,半晌不言也不动。
当雅筠午睡醒来,走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涵妮这样呆呆地坐着。雅筠惊异地叫:
“涵妮!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云楼呢?”
“他——”涵妮受惊地抬起头来,“他出去了。翠薇来找他帮忙布置耶诞舞会。”
“哦,是吗?”雅筠纳闷地皱了一下眉,“就剩你一个人在这儿吗?噢,这屋里真冷,怎么,火都要灭了,你也忘了加炭。”
拿了火钳,雅筠加上两块炭,回过头来,她审视着涵妮,忽然惊异地说:
“怎么了?涵妮,你哭过了!”
“没有,妈妈,”涵妮掩饰着,“是烟熏的,刚刚有一块烟炭。”
“胡说!火都快灭了,哪儿来的烟炭!”雅筠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仔细地审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云楼欺侮了你吗?”
“没有,没有,妈妈。”涵妮拼命地摇着头,摇得那么猛烈,好像要借机摇掉许许多多的困扰。
“那么,你为什么哭?”
“我没哭,我不知道。”涵妮烦乱地说,紧颦着眉,眼眶里的泪珠又呼之欲出了。
雅筠沉默了片刻,然后,她温柔地揽住了涵妮,抚弄着她那柔软的长发,说:
“告诉我,涵妮,你很爱很爱云楼吗?”
涵妮用一对凄楚的眸子望着她。
“你明知道的,妈妈。”她低声说。
“有多爱?”
“妈妈!”涵妮的眼光是祈求的,哀哀欲诉的,无可奈何的,“我不知道。我想,从来没有一种度量衡可以衡量爱情的。但是,妈妈,没有他,我会死掉。”
雅筠痉挛了一下。
“唉!”她长叹了一声,“傻孩子!”
“妈妈!”涵妮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热烈而急促地说,“你不可以再瞒我了,你要告诉我,我害的是什么病?妈妈!”
雅筠大大地吃了一惊,涵妮的神色里有种强烈的固执,她的眼睛是热切的,燃烧着的,她的手心发烫而颤抖。
“涵妮!”雅筠回避着,“你怎么了?”
“告诉我,妈妈,告诉我!”涵妮哀求着,用手紧紧地抓住了雅筠。她的身子往前倾,忽然跪在雅筠的面前了。她的头伏在雅筠的膝上,揉搓着雅筠,不住地,哀哀地说着:“你必须告诉我,妈妈,我有权知道自己的情形,是吗?妈妈?”
雅筠惊慌失措了,若干年来,涵妮听天由命,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病情诘问过。可是,现在,她有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有种不得真相就不甘休的坚决。雅筠只觉得心乱如麻。
“涵妮,”她困难地说,“你并没有什么严重的病,你只是……只是……”她咽了一口口水,语音艰涩,“只是有些儿先天不足,当初,你出世的时候不足月,所以内脏的发育不好,所以……所以需要特别调养……”她语无伦次,“你懂了吗?”
涵妮紧紧地盯着她。
“我不懂,妈妈。你只答复我一句话,我的病有危险性吗?”
雅筠像挨了一棍,瞪视着涵妮,她张口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于是,涵妮一下子站起身来了,她的脸色比纸还白,眼睛瞪得好大好大。
“我懂了。”她说。“我明白了。”
“不,不,你不懂,”雅筠慌忙说。“你不会有危险的,不会有危险,只要你多休息,好好吃,好好睡,少用脑筋,你会很快就和一个健康人一样了。”
“妈,”涵妮凝视她。“你在骗我,我知道的,你在骗我!”
说完,她掉转头,走上楼去了。雅筠呆立了片刻,然后,她追上了楼。她发现涵妮和衣躺在她自己的床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雅筠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握着涵妮的手,她焦虑而痛苦地喊:
“涵妮。”
“妈,”涵妮睁开眼睛来,安安静静地说,“你不要为我发愁,告诉我真相比让我蒙在鼓里好得多。我不会怎样难过的,生死有命,是不?”
“但是,”雅筠急促地说,“事实并不像你所想的,只要你的情况不恶化,你就总有健康的一天,你知道吗?我不要你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