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涵妮(第30/58页)
“别胡思乱想,涵妮,”他强忍着内心的一股尖锐的痛楚,勉强地说,“我告诉你你很好,你就不要再乱想吧!等我毕业了,等我有了工作,我们可以结婚,到那时候,你的身体也好了……”他忽然说不下去了,一种不幸的预感使他颤栗了一下,他坐起身子来,天知道!这些会是空中楼阁的梦话吗?望着涵妮,他喊:“涵妮!”
涵妮看着他,然后,她也坐起身子,一把抱住了他的头,她揉着他的头发,温和地,带笑地说:
“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个。再谈你要生气了!”推开他的身子,她打量着他,皱了皱眉。“你为什么又垮着脸了?来!洁儿!”她俯身从地上抱起洁儿,把它放到云楼的眼前,嘻笑地说,“洁儿,你看他把眉头皱起来,多难看啊!你看他培着一张脸,好凶啊!你看他把嘴唇拉长了,像个驴子……”
“涵妮!”云楼喊着,把小狗从她手上夺下,放到地板上去。他一把抱紧了她,抱得那么紧,好像怕她会飞了。他沉痛地喊着:“听着!涵妮!你会活得好好的,会跟我生活一辈子,会……”他说不下去了,捧着她的脸,他颤栗地望着她,“涵妮!”
她笑着,笑得好美好甜。
“云楼,当然我会的,”她做出一副天真的表情来,“你干吗这样瞪着我呀!”
“我爱你,涵妮,你不知道有多深。”他近乎痛苦地说。
“我知道,”她迅速地说,不再笑了,她深深地望着他,“别烦恼,云楼,我告诉你一句话,活着,我是你的人,死了,我变作鬼也跟着你!”
“涵妮!”他喊着,“涵妮,涵妮,涵妮。”他吻着她,她的头发,她的额,她的面颊,她的唇。他吻着,带着深深的、颤栗的叹息,“涵妮!”
第十一章
推开了云楼的房门,涵妮轻悄悄地走了进去。一面回头对走廊里低喊:
“洁儿!到这儿来!”
洁儿连滚带爬地奔跑了过来,它已经不再是一只可以抱在怀里的小狗了,两个月来,它长得非常之快,足足比刚抱来的时候大了四五倍。跟在涵妮脚下,他们一起走进云楼的房间。这正是早上,窗帘垂着,房里的光线很暗,云楼睡在床上,显然还高卧未醒。涵妮站了几秒钟,对床上悄悄地窥探着,然后,她蹲下身子来,对洁儿警告地伸出一个手指,低声地说:
“我们要轻轻的,不要出声音,别把他吵醒了,知道吗?”
洁儿从喉咙里哼了几声,像是涵妮的答复。涵妮环室四顾,又好气又好笑地对洁儿挤了挤眼睛,叹息地说:
“他真乱,可不是吗?昨天才帮他收干净的屋子,现在又变成这样了!他可真不会照顾自己啊,是不是?洁儿?”
真的,房间是够乱的,地上丢着换下来的袜子和衬衫,椅背上搭着毛衣和长裤,桌子上画纸、铅笔、油彩、颜料散得到处都是。墙角堆着好几张未完成的油画。在书桌旁边,涵妮那张巨幅的画像仍然竖在画架上,用一块布罩着。涵妮走过去,掀起了那块布,对自己画像看了好一会儿,这张画像进展得很慢,但是,现在终于完工了。画像中的少女,有那么一份柔弱的、楚楚可人的美,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描叙的、超凡的恬静。涵妮叹了口气,重新罩好了画,她俯身对洁儿说:
“他是个天才,不是吗?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不是吗?”
走到桌边,她开始帮云楼收拾起桌子来,把画笔集中在一块儿,把揉皱了的纸团丢进字纸篓,把颜料收进盒子里……她忙碌地工作着,收拾完了桌子,她又开始整理云楼的衣服,该收的挂进了衣橱,该穿的放在椅子上,该洗的堆在门口……她工作得勤劳而迅速,而且,是小心翼翼地、不出声息地,不时还对床上投去关怀的一瞥。接着,她发现洁儿叼着云楼的一条领带满屋子乱跑,她跑了过去,抓着洁儿,要把领带从它嘴里抽出来。
“给我!洁儿!”她轻叱着,“别跟我顽皮哩!洁儿!快松口!”
洁儿以为涵妮在跟它玩呢,一面高兴地摇着尾巴,一面紧叼着那条领带满屋子乱转,喉咙里还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涵妮追逐着它,不住口地叫着:
“给我呀!洁儿!你这顽皮的坏东西!你把领带弄脏了!快给我!”
她抓住领带的一头,死命地一拉,洁儿没叼牢,领带被拉走了,它开始不服气地叫了起来,伏在地上对那条领带狺狺作势,仿佛那是它的敌人一般。涵妮慌忙扑了过去,一把握住了洁儿的嘴巴,嘴里喃喃地、央告似的低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