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3页)
“雪如,此时此刻,已不容后悔!”雪晴哑声地说,“任何人闯进门来,你我都是死罪一条!我答应你,你的女儿,苏嬷嬷会抱入我的府中去,我待她将一如亲生!你随时还可来我家探望她。这样,你并没有失去女儿,你不过是多了一个儿子!现在,事不宜迟,我要抱着小公子去见王爷了!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将集中在前厅,苏嬷嬷,你就趁乱打西边的后门溜出去!懂了吗?”
苏嬷嬷点着头,雪晴抱着男婴快步出门去。
无法后悔了!再也无法后悔了!雪如死命抢过自己的女儿来,那小小的、软软的、柔柔的、弱弱的小生命啊!她紧拥着那女婴,急促地,哑声地喊着:
“秦嬷嬷,梅花簪!梅花簪!”
秦嬷嬷飞奔至火盆前,拿夹子将炭火拨开,用手绢裹住簪柄,取出已在火中烤了多时的一支梅花簪来。簪子是特制的,小小的一朵金属梅花,下面缀着绿玉,缀着珠串,又缀着银流苏。
“你们要做什么?”苏嬷嬷慌张地问。
“我要给她烙个记号,免得你们再李代桃僵!”雪如紧张地说着,落着泪,把孩子面朝下放在膝上,用左手托着孩子的头,右手握住那烧红了的梅花簪,咬紧牙关,等待着。
“恭喜王爷!喜得麟儿呀!”
前厅传来纷杂的道贺声,人来人往声,脚步奔跑声……接着,鞭炮齐鸣!一丛丛烟火,“唿”“唿”地冲上天去,乒乒乓乓地爆响开来。五光十色的烟花,满天飞舞,把窗纸都染白了。雪如手中的梅花簪,立即烙上了婴儿的右肩。
婴儿雪嫩的肌肤上,一阵白烟冒起,嗤嗤作声。婴儿“哇”地大哭起来,哭声淹没在此起彼落的鞭炮声里。雪如抖着手摔掉了那梅花簪,看了看那红肿的梅花烙痕,心中一阵绞痛,不禁泪如雨下,她一把搂住了孩子,痛喊着说:
“我苦命的女儿呀!这朵梅花,烙在你肩上,也烙在娘心上!今天这番生离,决非死别!娘会天天烧香拜佛,向上天祈求,希望终有那么一天,你能够回到娘的身边来!”她搂着孩子,吻着孩子,“再续母女隋,但凭梅花烙!”
苏嬷嬷见时候不早,冲上前去,从雪如怀里,死命地抢去了婴儿。
“福晋呀,为大局着想吧!孩子我抱走了!”
苏嬷嬷抱着婴儿,用一大堆脏衣服脏被单掩盖着,迅速地冲出门去了。雪如哭倒在秦嬷嬷怀里。对雪如来说,那个晚上,她有一部分的生命,就跟这个“梅花烙”出了王府,徘徊在雪晴的都统府里去了。虽然,她换来的那个儿子珠圆玉润,长得十分可爱。但是,她却怎样也忘不掉出生就离别的那个女儿,和那个“梅花烙”。
新生的儿子,王爷为他取名皓祯,喜欢得不得了。满月时大宴宾客,连皇上都送了厚礼来。皓祯有挺直的鼻梁,和一对灵活的大眼睛,王爷口口声声,说孩子有他的“遗传”,浓眉大眼,又有饱满的天庭,一定会后福无穷。雪如听在耳里,看在眼里,惊在心里,痛在心里。是的,这是一件不容后悔的事情,是一件永远的秘密。第二年春天,翩翩果然一举得男,取名皓祥。王爷连续获得两个儿子,乐得眉开眼笑。那些日子,连家丁仆从,都能感染到王爷的快乐与幸福。
“瞧,好危险呢!”秦嬷嬷在雪如耳边说,“总算咱们抢先了一步!”
“可是,可是……”雪如攥着秦嬷嬷的手,可怜兮兮地追问着,“你有没有去都统府?你瞧见她没有?长得可好?怎么姐姐老避着我?现在,已事隔半年,没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我可不可以去姐姐家,瞧瞧那孩子……”
“嘘!”秦嬷嬷制止着,“别孩子长孩子短的,当心隔墙有耳,一个字都别提!”
“可是,可是……”
“别再说‘可是’了,我给你看看去!”
秦嬷嬷去了又回,回来又去,来来回回跑着,总说孩子不错,长得像娘,小美人坯子……说完就转身,悄悄掉着眼泪。瞒了足足大半年,雪晴才在一次去碧云寺上香的机会里,和雪如单独相处。
“不能再瞒你了!”雪晴含泪说,“那个孩子,苏嬷嬷抱出去以后,我们就把她放在一个木盆里,让她随着杏花溪的流水,漂走了。我们再也没有去追寻她的下落,是生是死,都看她的命了!”
“什么?”雪如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这几句话,像是一个焦雷,对她劈头打了下来,震得她心魂俱碎。“怎么会这样?你对我发过誓,你会爱她,待她一如己出,绝不叫她委屈,我相信你,才把孩子交给你……你怎能做这样的事?你怎么狠得下心?怎么下得了手?”她抓住雪晴,不相信地摇撼着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哭着。“我不相信,你骗我,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