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形记·莫云泽(第4/6页)

芳菲的墓边已摆有一束菊花,显然是莫云泽在四月之前来祭拜过。四月毫不犹豫地将那束菊花扔了,这世上最没资格给芳菲送花的就是莫云泽!自从芳菲去世,四月就跟这个人没了任何交集,他的助手阿森倒是来找过四月,大意是希望四月不要责怪莫先生,这件事他也没有想到云云。是啊,他没有想到,他如果想到了大约不会把那笔巨款赡养费打给芳菲,不仅破了财还给芳菲招来杀身之祸,从而让自己背上帮凶的罪名。可是他不狠心绝情在前,芳菲怎么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四月—想到这儿就心神俱碎。

她给芳菲烧了很多冥纸,芳菲说过她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四月不知道她烧的这些够不够,也不知道芳菲在另一个世界能不能找到很多很多的爱。这辈子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可以倾其所有地弥补芳菲,给她享用不尽的爱。把所有的爱都给她,让她不再感觉寒冷,不再逼着自己做那么狠心的事。

“你这个样子不行的,地上很湿很冷,起来烧吧。”

莫云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四月的身后。

“不关你的事。”

“身体是自己的,生病了谁会照顾你?”

“说了不关你的事!”四月大声嚷道,猛然意识到这是在墓园,她不能惊扰地下的人,只好又压低声音,“你走吧,芳菲不想看到你,我也不想看到你。”

莫云泽可能又围着围巾,将脸包裹得严严实实,说话的声音齆齆的,“你不必看我,我的样子本来也见不得人。你只听我说几句就好了,虽然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不过我说出来信不信就由你吧。芳菲的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警方说的什么谋财害命,是谋杀,谋杀你知不知道?”

四月的身子一震,拿着冥纸的手僵在空气中。

“虽然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已经有些眉目,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我不会放过他们的,这些丧心病狂的魔鬼!我现在已经开始接受治疗,因为我现在还不能死,我必须要揭露他们的真面目,否则芳菲死不瞑目。虽然我跟她并无多少情分,但有人利用我跟她离婚给她赡养费的事,制造出谋财害命的假象……”

四月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抓住他大衣的衣襟,“你知道,你肯定知道!告诉我他们是谁,是谁!……”

因为用力过大,莫云泽被她推得倒退几步,他将她的手扯开,“我现在不能说,否则就打草惊蛇了,但我肯定会给你和地下的芳菲个交代,你要相信我。”

“你要我相信你,你什么都不肯说,我如何相信你?”四月说着就哭起米,“我现在谁都不信,芳菲死前都跟我说了,叫我谁都别信……”

“她说得没错,你的确谁都不能信,包括你的枕边人。”

四月暗自一惊,他的语气跟芳菲何其相似。

    “那你呢,你凭什么要我信你?”

“信不信只能由你自己来判断了,我左右不了你的心。”

莫云泽背着手,俯瞰坡地下的墓园,灰白色的墓碑密密匝匝排列着,在雾气的笼罩下陡生了无尽的苍凉。他的声音也透着苍凉,“其实我也常常左右不了自己的心,这些年来我不仅身不由己,还心不由己……每天晚上我都将手机放在枕头下,期望能响起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可是自那晚三个多小时的通话后,我再也等不到那样的奇迹,就像我再也没有勇气看梅苑后山的梨花盛开一样。你去香港的这三年,每到梨花盛开的季节,我就远远地逃到国外,因为只要还在这座城市里,梨花的香气就会无处不在,我害怕、心惊,于是只能去国外……”

“那你为什么还回来呢?你可以一直待在国外,好好治疗,好好生活。”说出这话时四月不免战栗了下,她诧异自己的语气怎么没了方才的火药味。

   她凝视着这个病弱不堪的男人,蒙着面,连额头都被帽檐遮得严严实实,加上特制的宽边墨镜,整张脸被遮得密不透风,但他静静地立在那里,身着黑色长大衣,背景是迷雾重重下的灰白色墓群,雾气让整个世界呈现出白茫茫一片,愈发衬出他身影萧冷。他就像是一部冗长的电影,悲剧的结局已经注定,可是悲剧的力量足以摧垮她所有的抵抗和意志,那种内敛而悲怆的气息,无声无息通过空气穿透了她的胸膛。

“我不想死在国外。”这是他的回答,再无多话。

只此一句就让四月哭成了个泪人,“难道这座城市还有你留恋的人吗?”

“有。”他拄着拐杖往远处的坡地一指,“我的兄弟就长眠在那里,我答应过他,死后要陪着他,所以我买下了他旁边的墓地,不久的将来我也会长眠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