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至暗时分
舒君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忽然出现在薛鸢面前的时候,正是深夜。
薛鸢已经睡着了,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寒意很快变成令人恐惧的痛,立刻惊醒了,且异常清明。
他的浑身上下都痛,却动弹不得。眼睛却还很好用,眼见面前悬着一张并不陌生的脸,还是吓都要吓死了。他想叫,却根本叫不出,徒然张着嘴哈哈喘气。
薛鸢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并非没有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但半夜忽然惊醒发现面前是一张人脸,这种恐怖的事还是头一次遇到。何况他心里有鬼,认出舒君来才更惊心动魄。
他自己对薛开潮下了狠心,自然也就能够相信薛开潮也会毫不犹豫来杀自己。
无声的叫了好一阵,薛鸢仍旧不能动弹分毫,更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舒君见他慢慢不叫了,看样子倒是冷静下来,眼中含着无限怨毒,恍然大悟的看着自己,就挂在薛鸢对面,伸手从他耳后抽出两根玉色如血的长针,在薛鸢面前一晃:“这等宝贝,家主比我见多识广,应该认识吧?”
薛鸢哑着嗓子道:“琥珀刺,竟然落在了你手里。”
这就是当初那半套琥珀刺,幽雨后来都收起来顺手带回来了。名为琥珀其实是血玉所做,也算是很稀有的法宝了,其实是舒君弄清楚了放在哪里,然后偷出来的。
薛鸢虽然修行上始终比不过兄长和侄儿,但毕竟在薛家,终究还是有自己的一两门保命的手段。只是如今浑身经脉都被封住,他想动用体内灵力是绝对做不到了。
至于其他的手段么……
书房里外看守的人都被迷晕,舒君今夜来是为了最后的了断,自然也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行迹。横竖只要小蛇将薛鸢一吞,没有尸体就没有太多线索,怎么能查得出是谁干的?
所以,也不妨让薛鸢做个明白鬼。
舒君就微微笑起来,目光冰冷,如同催命的鬼:“如此隆重地对待家主,家主高兴吗?你一生并不觉得有什么是自己配不上的,如今自然要你死得轰轰烈烈,比你的同党惊人许多。琥珀刺压制之下,你手无缚鸡之力,外头也没有人能够救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像不像曾经被你轻易屠戮的那些人?”
他手里那两根琥珀刺上还沾着薛鸢的血,一滴一滴浓稠地往下淌,都掉在薛鸢的被子上。
被无数根长针刺在全身要穴的感受格外渗人,薛鸢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两根针无法挪开目光。
针拔出来之后其实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耳后渐渐濡湿,头发也被缓缓打湿,一股血腥味散开。
薛鸢从没有落到如此无助的地步过,但他勉强维持住了表情,费劲地上下打量舒君一番,冷笑道:“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已经图穷匕见,何必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那女人的儿子果然像她,养不熟的,叫我一声叔父,已经忍得难受了吧?”
舒君忽然浑身发凉。他静了一会,没有说话。
薛鸢或许是拖时间,或许是死到临头,许多事也都可以说出来了,但这种时候骤然提起薛开潮的母亲,就一定是有事了。独孤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薛开潮曾经简单的告诉过舒君。当年夫妻二人一死一伤的时候薛开潮还小,或许也有不知情的事。
可薛鸢是知道的。
他不说话,薛鸢却喘匀了气就继续说下去,眼中冷冷的都是蛇一般的对这对母子的鄙弃:“叫他不要痴心妄想了,不愿意为薛家尽力又如何,没有谁是不可以丢开,不能被放弃的。只要令牌留在家里,没了谁都一样。我不是兄长,愿意豁出命去拿令牌救一个已经没用了的女人……我也不是兄长,有一个如此不听话的儿子,也能容忍,呵呵呵呵呵……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倒要在天上看看,他是否能逃得过接下来的一切……”
舒君忍不住,左右开弓给了薛鸢好几个耳光,打得他嘴角流血鬓发散乱。他的手隐隐发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面容却依旧冷酷:“夫人是你害死的。”
已经说得这么明显,舒君也不必震惊不可置信了,不如省了这一套功夫,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薛鸢为了他伟大的目标,自然做了不少功夫,别说是看着弟妹去死,就算做了其他的他也不吃惊。当年从他的家乡拿走的是圣骨,因为掘地三尺寻找已经平了的某位令主的坟头的时候被村人发觉所以杀了全村人以绝后患,这两件事做得出来,就可见已经丧心病狂。
他不在乎薛开潮,不在乎薛鹭,就太正常了。
舒君给他这几个耳光是一时愤恨难忍,从骨头里都透出恶心,但还是想听听,这些年对薛开潮温和包容的表面之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究竟都藏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