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南氏的南淮(第2/6页)
她看着他,只是看着杜,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涌出来。
他绝不会怀疑自己。那么多日日夜夜,从比利时开始,他们有太多只属于两个人的时间。只有彼此,才熟知对方的感受。
杜用枪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因为干呕而布满泪水的眼睛,“他如果不是这么屠杀,我们就不会死这么多人,而我,也不会下令炸死他。轰的一声,我们的军火大亨,就没了。”
南北的瞳孔,骤然一缩。
“没了,就是死了的意思,尸骨无存。”
杜的声音,继续说着话。
南北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程牧阳死了?
尸骨无存。
听着真像个梦。
从两个人再相逢开始,他的视线,就从未离开过她。
他说:“北北,我记性始终不错,这里一直记得你。”
他说:“这件事情结束,和我回莫斯科,好不好?”
他说:“我很少开枪,刚才只是怕你有危险。”
他说:“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代表畹町。我只认识,刚才欠我赌债的那个南北。”
他说:“我本来可以做个好人,可惜,诱惑我的人是你。”
……
在黑暗中,他的声音像是深夜海岸上很细软的沙子,冰凉,却让人舒服惬意。有的时候很远,有的时候又很近。只可惜她睁不开眼,看不到他。
这本来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她的出现,成了第一个意外,之后就是接二连三的险境。或许最初,是她被他连累,卷入这场莫斯科和中情局的较量,但故事的结局,却是她成了整个较量中最大的意外,她害死了程牧阳。
南北昏迷了一天一夜,被捆绑的地方,都出现了红疹。
杜开始并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快意,可是在深夜时看到她竟然又开始不停流泪,身体温度始终烫得吓人,他终于开始坐立不安。南淮的条件,只有一个,要把南北完璧归赵,一根头发也不能少,那么杜的妻子和女儿就能顺利到达英国。
他烦躁地拍醒睡着的小姑娘,让她去找个医生。
来的是个当地的医生。
而且是个老人,还是个瞎子。
杜看他行动不便,放心不少,但仍很戒备地拿着枪,始终防范任何的意外。那个老年医生看起来是个华裔,他给南北搭脉后,用非常生疏的中文说:“先生,你太太,怀孕了。”
杜怔了怔,忽然笑起来。
简直太好了。
怀孕的南北,足够让南淮加快妥协。
这么多天,南淮都因为他同时被多方追杀,而有恃无恐。合作这几年,杜太了解南淮这个人睚眦必报的本性,甚至不惜自损八百,也要十倍奉还。他曾经听过一个传闻,南淮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孤身一人,把所有当初涉及他父母死亡的人,一一杀掉。
这是个任何人都不想为敌的男人。
老医生很快开了些温和的药方,想要尽量避免影响胎儿,让南北的身体好转。
南北是杜最大的筹码,他虽然恨之入骨,却也不能让她出事,还是非常听话地按照医生开的药方来给她服药。在两天后的深夜,南北终于有些清醒的意识。
“醒了?”杜走过来,弯腰去看她。
南北的眼睫毛动了两下,慢慢地睁开。眼睛肿涨,刺痛,视线模糊。
多日的昏迷,将她的意识研磨成了碎片,分不清现状。
“太太醒了?”老医生笑起来,“醒了好,应该活动活动,否则对胎儿不好。”
2
北京开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上,有一节非常特殊的车厢。
车厢有四个独立的房间,却只有一间住着主人,余下的三间,有医生,也有持枪的人。中国和俄罗斯,持枪都是非法的,可惜并不适用于这节车厢的主人。
主人的包厢里,没有护士,只有两位医生和两个男人。
一个坐在床边睡着了,是凯尔。另一个躺在床上,刚刚脱离死亡沼泽。
经过几次紧急抢救,床上的人,已有了微弱的自主呼吸。
六天六夜的车程,太耗费精力,连两个医生都疲惫不堪,却不敢怠慢这个男人。
有日光从玻璃外照进来,落在地上,列车正在穿越西伯利亚大陆,车站之间间隔数千里,只有大片的森林和草原。如此风景,他却看不到。
谁也不知道他的梦境在哪里。
除了他自己。
他在这世上二十九年,去过的地方非常多。从炮火丛生的局部战场,到步步为营的圆桌政治会场,太多人怕他,恨他,也有太多的人甘愿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甚至,有太多女人深爱过他。可是那些地方,对他来说,都只是地图上的一个标记。
而真正让他有记忆的,只有年幼时的上海生活,在比利时的几年,还有十四岁那年的东南亚之旅。那次旅途的终点站,在畹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