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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男子中,宣武帝令她觉得压抑,杨百花令她觉得痛楚,唯有元怿,能让她感到一种至大而包容、静美、安乐的境界,就像近年来,不少下午,他们都会并肩坐在永宁寺里读佛经,一种老年将至的宁静,一种灵历尽沧桑的平和,让他们心心相通,然而这并非是爱,更不是情欲,只是一种应共同经历过风雨而无法分割的患难之情。

一念至此,她将经书抛在旁边,一边沉思,一边自己磨好一池浓浓的墨汁,接着写起那份自前天开始亲自草拟的诏书。

前天,她已向崔光和元怿分别示意,叫他们各进奏章,奏请将高太后葬在瑶光寺后的棺木起出来,与宣武帝合葬在景陵。

本来她曾打算自己百年之后,与已故的宣武帝合葬,但这些年来的经历,似乎让胡容筝有些愧于面对地下的宣武帝——他待她是这样的纵容和宠溺,而她却总回报以冷漠和背叛。

身后与谁合葬呢?杨百花?呵,他飘游天下,早不知浪迹到了哪里。这么多年了,她连他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更不曾见过他的片言只字。如果他愿意,她是宁愿不顾天下人的讥嘲,也要和他在一起同棺共枕,一如汉武帝朝的窦太主和董偃,然而,是他不愿意,他摇身一变,成了南朝僧人。

只有元怿。

上天的安排是多么微妙而富有机巧,尔朱氏拒绝与元怿合葬,这恰好成全了她。

她打算在一个月后向元怿提出来,将来,他们二人就在北邙山下选一处林深木茂的地方,合棺并冢,让两个孤魂野鬼葬在一起,坟前分别树立起两面最简朴的石碑。

管他们说什么合不合礼法,说什么叔嫂情悖理灭法,生前既是孽情纠葛,将来,就在地下偿了这一段宿缘罢……

满怀凄楚情思的胡容筝,忽然发现自己的眼前模糊一片,有什么潮湿的东西,一颗颗滴落在刚写下的字行上,墨迹洇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