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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忠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是有旨意的,但高皇后守在皇上睡的式乾殿外,不放一个外人进去,连元诩都不让他见父皇最后一面!左昭仪,高家说不定会有非常之举,左昭仪预备如何对付?”

“哼!”胡容筝冷笑一声,“高肇领兵在外,我们暂且不动高华,以免生乱。她守着式乾殿的门就行了么?皇上大行了,元诩就是新的皇上,她的废立生死,不过是元诩的一句话!于忠,你快去找太子少傅崔光,带着元诩闯宫见驾,我看谁有胆量拦着!一俟皇上大行,元诩举哀后,即刻在灵前就位为皇帝,第一道诏,命崔光暂摄太尉事,召清河王元怿和几个宗室老王入宫议事;第二道诏,以皇上的丧事为名义,命高肇从蜀地火速班师回京!”

“是!”于忠对她的冷静沉着、睿智和勇气佩服万分。

在这样纷乱、紧急的关头,连阅历广远的男子也无法这么镇定,他自己不用提了,听说,就连元怿也惶惶不安,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种乱事纷起的局面。

“你去罢。”胡容筝轻轻拂了拂自己的衣角,镇定着自己心底滋生的一缕慌乱。

元恪,她的夫君,即将带着深深的失落感西去吗?生前,他从没有得到过一个女人的深情,以帝王之尊,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因为宠爱胡容筝,高皇后对他心生怨恨,而胡容筝,这些年来除了在桂殿为他处理政事,再没有被召入元恪身边一次……因为,元恪早就明白,他永远也不会看到她的真心。

呵,无论如何,他是个善良深情的男子,虽然他从不用言语表达。

“杨白花!”胡容筝静静地眺望了一会山外层云中时出时没的红日,定了定心志,朗声唤道。

“臣在!”刚刚升为建乐宫侍卫长的杨白花在廊下高声答道。

“命人套车,我们去永乐宫!”

也许,她无法见到他最后一面了。

听说,自去年冬天起,元恪就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即使清醒片刻,他也只叫人把元诩抱进宫来,无言地凝视幼子良久,眼中潸然泪下。

身后,子幼母少,元恪却并没有应高肇所请,将胡左昭仪立即赐死;也没有接受元怿的意见,在身后赐封胡左昭仪为“皇太后”,而将高皇后降为“太妃”。

他一直沉默着,没有下任何一道有关后宫的诏书。

这两个女人,都是他的最爱,也都势力强大、机诈多才,也许,他真的愿意永远如此宠溺她们,也许,他想她们在他的身后仍然相持相争,保持后宫力量的平衡。

不管是哪一种,胡容筝对他都有深深的感激,然而,也只是感激罢了。

既然高家百般谋划了半年,都没有起到效用,胡容筝深知元恪将永远不会对身后事再发一词,他是这样信任胡容筝,她必不会辜负他的心意。

只是,听说式乾殿里陪着他的,始终是那个头脑简单、相貌平平的曹贵人,元恪清醒时,常会枕在她怀里,喃喃说着些什么。

一丝微微的酸痛掠过胡容筝的胸口,她轻轻地不为人注意地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落在杨白花的耳朵里,却沉重异常:“左昭仪娘娘,您节哀,不必太难过了。”

他竟误会如此。

胡容筝苦笑了一下,道:“待会儿式乾殿里若有争吵声,你们不必进去,只要守好殿门,不让别人出入就行了。”

“是!”杨白花恭谨地回答。

他平生最佩服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母亲潘夫人,一个就是胡左昭仪。她不过比他大八岁,竟然会有那样高明的政见和手段,气质高贵不群,面貌秀美无伦,宁静柔和中,却透着一种深深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