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页)

张思芮粗鲁洗脸刷牙的时候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化妆工具。嗯,眉笔倒是新的,但眼线笔、眼影液、睫毛膏之类的应该早就干了,粉饼、腮红、高光镜前是看不到,但也有买过,两年前或是三年前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后来收到哪里去了。总之就是,化妆工具她有,化妆水平她也有,但化妆时间和化妆心情她没有。

张思芮踩着七点半的交班时间赶到局里。再两分钟,新城分局局长路锦森到了。张思芮、周小年以及万年“顶锅侠”赵大千三人排排站好,耷拉着眉眼,任路锦森摔笔摔文件,再一个个指着他们的鼻梁,深挖他们的思想根源。

半个小时后,三人鱼贯而出,一人领了一份五千字的检查。

“我他妈这是什么命……”赵大千伸手拍打周小年,异常悲愤。

“我他妈这是什么命……”周小年伸手拍打张思芮,异常怨念。

“我他妈这是什么命……”张思芮骚眉搭眼儿保持队型,并不敢拍打任何人。

赵大千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顿早饭的功夫就跟两人冰释前嫌了。新城分局的案子相较大都其他区域,并不算多。所以一整个早上,三个人就安安静静地各自伏案写检查。午饭前,出外勤的付崇峥和俞晏回来了,两人手里有个抢劫杀人案,最近正跟片儿警一起摸排走访。午饭后,韩捷也回来了,带来了尸检所和痕检科给出的鉴定结果,有效证明了某借贷平台负责人确实是坠亡,并非家属臆测的他杀。

张思芮和周小年昨天抓回来的嫌犯是个非常赖皮的主儿,所有的罪行一概否认,问什么都推说自己脑子不好记不清了。张思芮问他为什么看到警.察就跑,他振振有词地回,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警.察。张思芮瞪着他不说话,他立刻笑嘻嘻改口,表示就算是真的警.察,他也不能不跑,他前两天晚上刚翻墙下了几部毛.片,未成年人的,警.服PLAY。最后的“警.服PLAY”他故意一字一顿,眼神赤.裸.裸的,像在扒人衣服。

嫌犯的狡辩终结于实习生气喘吁吁送进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他还未来得及转出去的价值一辆小轿车的名表——他把这款刻有编码的名表装袋粘在浴室下水道里,原本笃定他们绝对翻不出来的。

张思芮端起单位统一发的大茶缸子,灌了一大口浓茶,她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道:“我给你个思路,你可以赌一把我们没有其他证据,假装这只表是别人藏到你家的,你毫不知情。”

嫌犯面色讪讪地,也不嘚啵了,也不用眼神扒张思芮衣服了,垂着脑袋愣愣看着照片,像霜打了的茄子。

——影视剧里的问讯过程总是高潮迭起层层递进精彩万分,而现实生活里的问讯过程绝大多数却要简单直接得多,尤其在警方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张思芮干一线刑侦以来,没有碰到过一个变态级选手。由此可见,艺术确实高于生活。

周小年自告奋勇要整理案子的移检资料,张思芮便决定趁空去看看高瑞——一个刚刚假释,依规定需要定期向张思芮报告动向,这回却推迟四天没来的青年。高瑞犯案时刚好满十六周岁,应付刑事责任的年纪,判了三年七个月,假释出来时,他的同龄人正在准备大二的期末考试。

“我就不回来了,有事儿打我电话。”张思芮眼看领导不在,利索地收拾了自己的桌面,顺便嗖嗖两条抛物线,精准地将两块大白兔奶糖扔到周小年眼皮子底下的方寸之间——张思芮不喜欢吃糖,桌上的两块不知道谁放的。

周小年把糖收进自己口袋里,头也不抬地翻着材料,道:“走走走。”

张思芮走到门口想起一件事儿:“哎你那个腰……”

周小年闻声顿了顿,生无可恋地望过来,很难得爆了粗口:“我去看了,人说是腰间盘突出,我他妈才二十三啊。”

张思芮默了默,低头在自己包里深挖许久,挖出一条不知道过没过期的士力架——张思芮也不喜欢吃士力架,她迎着周小年“你能不能做个人”的目光,颇无辜地双手将士力架放到他面前。

结果张思芮并没有如愿看到高瑞。他青春期的妹妹高敏一问三不知。有人在楼下呼号,高敏嚼着口香糖伸出脑袋应一声,不耐烦地推开张思芮,留下一句“好狗不挡道”,“砰”地摔上门,呼朋引伴地下楼了。张思芮按捺着额头激跳的青筋,做了两个深呼吸,总算是没有在背后伸脚,给高敏踹个大马趴。

高瑞就在张思芮就要走出他家小区时回来了。他看到张思芮,眼神迷茫了一瞬,跟着立刻就顿悟她的来意了。高瑞是个内敛害羞的青年,他惊觉自己害张思芮特地跑了一趟,十米开外笑容就变得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