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罗盘锁(第2/3页)

朱掌柜亦不胜唏嘘:“世事无常。不久后先夫病逝,我躲在山间不问世事,待我元气尽复回到鹿洲,已是去年八月间,闻知三爷噩耗已经传了好几个月。我正觉得不可置信,八月十四那日,三爷却忽而现身鹿洲从前他同先夫约定的茶馆,给我传来密信。”

唐糖有些酸楚:“纪陶倒是什么都不瞒着您。”

“嘿嘿,三爷是不敢相瞒,他的聘礼可都还押在我的手上。”

“可那当票……”

“三爷上回别时,告诉我他从匣中取走了一卷书册,连同这枚钥匙……其余物件却恐怕得继续存着。先夫逝后,我时常不愿再留在鹿洲,这才让柜上补了这么张当票给他,好教他来时不至走空。”

“其余什么物件?”

朱掌柜敲敲那匣子底部:“那么大个匣子难道只存一本书?你们识货的认得这个锁,不识货的还道三爷小家子气,买了个空匣子就好意思提亲。既是提亲,总要有个提亲样子的罢。”

唐糖她将金钥匙从轴上仔细取下,但听其间“咔”地一声,锁盘下方的厚厚匣底自动弹出个抽屉来。

抽屉内静静卧着一副新娘冠戴,那冠戴之下,还压了一袭大红礼服,也不知为甚,那礼服的质料看起来格外厚重,比唐糖大婚那天穿的恐怕还要可怖,去年要真穿这么身大婚,她直接闷死在新房里算了。

朱掌柜解释着:“腊月里成亲的话,这么厚的礼服还是要的。”

唐糖拨一拨那冠上缀的繁饰,又是落泪,又是皱眉,撅嘴不屑道:“珠光宝气的,真想不到这人土成了这样。”

朱掌柜拨开那遍布的钗钿,指点她看:“唐姑娘仔细看这都是些什么?”

唐糖依言去看,那钗头上坠的居然不是寻常的鸟凤,却是一枚枚仅拇指大小玉雕金缕的小锁具。元宝锁、鱼形锁、如意锁、七巧锁、竹节锁、半月锁、三星锁……连六方、八方直至二十四方的孔明锁统统一应俱全,一一安在那些钗针之上,方才作成这别致的新娘冠戴。

“三爷说,你不喜欢那许多缀饰,故而待你们成了婚,可以将这些小东西一样一样拆下来,好教你作个玩物。”

“这些全都是真锁?”唐糖近瞅几枚,大吃一惊:“还真的是!这得请多少工匠,搜罗多少日子……”

“知道他的用心了?”

唐糖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只好一味嘴硬着:“花丛高手多半都是这个样子的。”

“那你是没遇过花丛高手,先夫未曾娶我的时候,尚在西京城混迹,算是城中出了名的老浪子,就这么臭名昭著的一号花花公子,那时候私底下唤他作‘相公’的闺秀,少说就有十二个,其中有五个彼此之间还是认得的,几个人暗地较着劲,明面上是一团和气。”

“您……”

“我如何嫁了这么一个老混账对不对?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一股不服输的横劲,想着要是杨铁城这样的男人我都能征服到手,这世上还有什么难事趟过不去的?”

“先掌柜叫杨铁城?机巧鬼才杨铁城大师?”

“唐姑娘胡乱恭维人,我那死鬼也可称作为师么?”

唐糖跳起来重新扑通跪了一遍:“师母请受小徒儿一拜。”

这回换了朱掌柜惊奇。

唐糖这才道出她小时候开始如何漫无目的地贪玩,杨铁城年轻时编撰过一册《天心图谱》,里头绘了一百零八种锁的构造,却为她打开了一扇奇异之门,乃是她自修这门手艺的真正启蒙。

唐糖登时亲热得像见了家人一般:“师母,我们得早早出去再叙这个旧,除却从方才的入口出去,可还有别的法子?”

朱掌柜摇头:“没有了,除非冒险打开它。那人极尽凶残,说不好就守在入口,这个险并不值得冒。阿禄若是方才逃生顺利,现在必已快船前往遂州唤帮手去了,我们再等等看。”

唐糖知道这位朱掌柜于江湖中必有些一呼百应的本事,手头能人想来也不少,可算一算时日,不禁又绝望起来:“阿禄此去,天黑之前都不一定回得来。我算着纪陶约莫下午就会到鹿洲,他寻我不见,若再遭遇上他二哥,真不知会发生什么?那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说不定会用纪陶的命要挟于我……”

朱掌柜劝慰:“我不信他会威胁到三爷,且不说他重伤根本不是三爷对手,唐姑娘信不信我识人很准?方才他来取钥匙的时候,手指头分明僵硬得都快抽筋,绝对是那种道貌岸然,一逗脸都会红的书呆子。真不知此人心里住着个什么魔,又遇上了什么难处,才会发狠成这个样子。”

唐糖才不放心那个疯子:“师母大人大量,我确不敢拿三哥冒一丝一毫的险。我应该趁那人伤重早早出去,给他时间医好了他的伤,反倒被动。您躲在此处别动,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