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往事多未央(第8/18页)

云初末默默望着她,眼里的笑意越发清俊动人,果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啊……”

得到他的默许,云皎立即笑逐颜开,笑嘻嘻在他面前蹲下来:“你带着我,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而且能照顾你,呃……我是说可以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我发誓,发毒誓都可以!”说着,还真举着小手,做出发誓的样子来。

云初末的眸光微微动着,望着她似乎在笑,随手拿折扇敲了一下她的头:“发誓也没有用,若是这回再敢自作主张,惹出没必要的麻烦来,我就把你丢在长空之境里,永远也出不来。”

云皎立即正色道:“这回我肯定不会惹麻烦。”

关于惹麻烦这件事,还要从八十多年前说起,那时一只狐妖的魂魄找到他们,以出卖灵魂为代价,希望借助画骨之术复活重生,回到过去找寻自己的夫君。

那只狐妖修行了数千年,却爱上了人类男子,为了得到爱人,不惜用术法使那个男人失去记忆,让他呆呆傻傻地陪伴她在林中生活了两年。可惜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趁她不备逃出了树林,回到家之后,又怕狐妖会找上门来报仇,便花大价钱请了道法高深的法师。

那时候狐妖刚从外面回来,之前为了清除男人身上的妖气,她跑去灵山和守护仙草的神兽打了一架,最终带着仙草负伤回到了他们一起生活的树林,满心欢喜地去找自己的夫君,可是一进门便见到了一群严阵以待的凡人和手持念珠的法师,昔日整洁温暖的家里,被那些人翻得一片狼藉,而她的夫君就站在那群人的中间。

她到死都不明白,她对他那样好,为什么会换来如此残忍的对待?她还记得,在自己被阵法困住的时候,一群人冲上来拿棍子打她,还用弓箭射穿她的身体,她疼得吐了血,落了泪,痛心疾首地望着自己的夫君,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忍和心疼,然而,没有。

从那个男人的神情中,她只看到了恐惧,因为她在阵法中显露了狐妖的原形。他想到自己过去两年都和这么一个“畜生怪物”生活在一起,确实应该感到恐惧。

狐妖死了,却孤注一掷地拿自己的灵魂来交换,她想回到过去,问问那个男人是否爱过自己,哪怕一丝一毫也好。看到已死的妖怪突然复活,那个男人吓得屁滚尿流地跪在她面前,连连磕头,求她不要杀他,还说愿意一辈子为她当牛做马。

云皎还记得,在被那个男人扯住衣摆哀求的时候,狐妖仰天落下了泪,悲凉地笑了两声,最终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没有杀那个男人,或许,在她的心目中,那个男人早就死了。

那是云皎第一次进入幻梦长空之境,因为同情狐妖的遭遇,觉得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就散去自己的灵魂实在可怜,她趁着云初末不注意,暗中施法企图把狐妖放出幻境,结果,不但没能救出狐妖,还差点儿把自己搭了进去。经过这件事,她才知道,幻梦长空之境,是连接过去与现世人生的一个异域,一旦进入,便再也无法回头。

在那个异域里所发生的事情,对现世都会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但是在过去的时光中,人们只能改变事件的过程,而无法改变结果,不过如果过程更改太多的话,不仅会损害到幻境里的人,还会对施法之人造成重创。她记得当时因为狐妖的那件事,云初末一连吐了好几天的血,才慢慢恢复过来。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动过释放魂灵走出幻境的念头了。

最初替人画骨重生的时候,她曾一度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人家明明已经很悲惨了,偏偏还要在那颗受伤的心上再补一刀,甚至掠夺了那些人的灵魂,害得他们永世都不得超生。后来经历多了,她渐渐也就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那便是不问缘由,不容分说,仅凭“天道”二字,便压得人永世不得翻身。

就像那只狐妖一样,天生便是妖怪,她只是爱上了人类。在那场爱恋中,她不曾害人性命,只是略微动了一点心思,想和所爱之人相守在一起。天道便罚她毁去千年修行,甚至夺去了她的性命。云初末虽然收走了狐妖的魂魄,但也帮她完成了心愿,至少在幻梦长空之境中,她得到了答案,从苦不堪言的孽缘中解脱出来,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

那么,画骨重生,最终换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云初末的解释是:“人啊,要学会面对人生的真相……”

明知道宿命的结局不可更改,却仍然要去争;明知道自己所执念的,只是虚妄的过去,却依然要去闯。或许短暂重生能够给予的,仅仅是一个未及的道别、一个最终的了结罢了。

进入幻梦长空之境以后,他们一路追寻着银时月的足迹,来到了姜雪羽的故乡。眼前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海,倾倒的枝叶掩盖了原本的羊肠小道,不过仔细找寻的话,还是能找到进入村子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