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r 11 道在屎尿里(第4/5页)
他激动起来,确信原来第一次见面她就在他的大脑皮层烙了个印。小床照例轻微摇晃几下,接着消停了。当他满怀内疚告诫自己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时,下铺的正满脸羞红地咬着自己的中指关节,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日子一天天过,每天怀着希望走,每天忍着绝望回。
他被威德尔海豹攻击过,也曾差点被贼鸥啄瞎眼,甚至还被一群阿德利企鹅捉弄过,他没空悲伤,继续前进。
在他踏出的每一步里,人与自然,人与过去,人与命运,人与生死,所有的这些,都变成他的领悟,融入他的血液,化作他的沉默,踩出从旷古到现在从未有人留下过的一排脚印。
小胖茁壮成长,原先灰色的毛渐渐变成了黑色。开饭时富春吹个口哨,它就会跑过来。它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富春不靠近它来,靠近了它躲。富春有时候使坏捉弄它,小家伙开心时叫起来不张嘴,拍翅膀,憨头憨脑地摇头;不开心时它会发出短促高昂的叫声,脖子向后仰起,逼急了也啄人。
转眼到了来年一月中旬,柴油和大米越来越少了。
某天外面暴风雪,富春和如意躲在屋里。富春正在做一副可以绑在鞋上的大脚板,这样走在雪地上时人就不会陷下去了。他用老虎钳绞着钢丝固定连接处,钢丝不够用了,他起身想去对面的苹果屋里拿点。
他推开门时如意正躺在床上看书,抬头望了望他说:“外面冷,你多穿点。”
富春只穿着一身冲锋衣的内胆,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苹果屋道:“就几步路的事。”说完推开门出去了。
如意没觉得什么,低下头继续看书。
富春出门,发现外面风大得很,他没在意,朝苹果屋走了几步,然后发现坏事了,他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白毛风里。
他茫然地原地转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坏事了,他惊慌地大叫起来:“如意!”
风大到瞬间埋没了他的呼号,天地间巨大的呼啸声激荡寰宇。
富春傻了,他迅速蹲下,往前爬了几步,觉得不对,调整了一下方向,一口气爬了几十米远,他伸出手,但前面什么都没有。
他疯了。
“如意!”他趴在雪地里,玩命大叫起来。
他的声音被迅速埋没,四周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富春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内胆,他知道自己迷失方向了,如果没头没脑地一路爬,他会在能见度为零的风雪中和小站擦肩而过,最后越走越远,直到死在白毛风里。
死定了。
白毛风形成了地吹雪的现象,天地间竟发出滚水般的声音。疾风吹动浮雪像流沙一样在地面上快速移动,这是一场白色的沙尘暴,气温骤降,风震寰宇。
富春跪在白毛风里,冷静地估算了一下自己被冻死的时间。
风速瞬间达到了将近每秒三十米,遮天蔽日的雪雾笼罩四周。白色混沌中,疾风携着雪末打在脸上,无孔不入地钻进内胆的领子,他的体温开始迅速下降。
赌一把。
他转了个方向,跟条断尾巴蜥蜴似的一路玩命爬过去,边爬边咒骂着南极。他爬了几十米,眼前依然除了一片白色什么都没有。他克制着迷失方向后的剧烈恐惧,换了个方向继续爬。爬一会儿,他停下来想一会儿,伸出手往前面摸几下,然后又换个方向继续爬。五分钟后,他怕得不敢到处乱爬了。
他像条狗一样趴在雪地里浑身颤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前方是小屋还是地狱。
气温越来越低,再过一会儿,他就会被冻死。曾经的生活像过电影一样,开始一幕一幕从他眼前划过。他忽然想应该留下些什么,哆嗦着从衣兜里摸出如意给他的那支笔,咬开笔帽,跪在原地,弯下腰,顶着风拉开拉链,想在衣襟内侧写下什么。
然后他发现,笔被冻住了。
……
他跪在白毛风里,握着一支被冻住的水笔,想留一句遗言也不行。
他猛地站起身,挺起胸膛,悲愤地指着天骂道:“你他妈也太狠了!”
天怒了,风更狠了。
他站了一会儿终于㞞了,浑身哆嗦着跪下拜四方,求南极道:“刚刚我那是一时气话,您放过我吧。”
南极不依不饶,白毛风越刮越猛。
他哆嗦着试图用手在地上刨个坑藏身。
可正逢南极盛夏,地上的积雪本不厚,他刨了几下就碰到了坚硬如铁的冻土层。
他颓然坐倒在地,拉上拉链,五脏六腑都像结了冰。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他知道今天是过不去这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