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r 01 别说丧气话(第4/5页)
“就我一个人。”如意答。
“这一路你怎么来的?”富春问。
“从北极的新奥尔松飞到世界最北的小城朗伊尔,再经过奥斯陆、巴黎、圣地亚哥,再到最南边的小城蓬塔。”
“就你一个人这么跑?”富春问。
“就我一个人。”如意答。
“咱在蓬塔见过。”富春道。
“是吵过。”如意纠正。
富春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道:“所以这么长的路你都过来了,接下来的就不算什么了……走吧!”
如意没反应过来:“去哪?”
富春指着远处那座高山道:“那!”
风越来越大,正逢南极的极昼,二十四小时日不落,太阳运动轨迹成一弧线,每天在地平线上来回游走。富春看了看表——格林尼治时间晚上七点。
“去哪都一样会死。”如意道。
富春蹲下,盯着如意看了一会儿,问:“你害怕了?”
他问得那么轻蔑,如意抬起头怒道:“掉下来都没死,我怕什么?”
富春擦了擦冻红的鼻尖,如意捋了捋凌乱的头发。
这里地处西南极的海岸线,太阳斜斜地贴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空气里弥漫着纯净的寒风味道,阳光美得如梦如幻。这里的海冰形态各异,有像饺子的,有像镰刀的,这些奇形怪状的海冰和一些小冰山混在一起,错落竖立在整片被冰雪覆盖的海冰上,在极昼的金色阳光中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色彩,就像是奇异梦境中的画面。
几只威德尔海豹好奇地抬起头,它们看到富春用行李箱的绑带连起几个箱子,然后用一根绑带拖着最前面的一只箱子在海冰上缓慢地走。
如意趴在最大的一只箱子上,强忍着颠簸带来的剧痛,被这只行李箱雪橇拖着走。
金发女孩的右手被绑在最后一只行李箱上,压着富春留下的脚印,在海冰上拖出一道淡淡血迹。
富春喘着粗气,像个纤夫一样,埋头拉着这一大堆往前走。
他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累得腿肚子抽筋,慢慢接近了陆缘。
好多贼鸥被鲜血气味吸引,飞了过来,停在冰面上,齐刷刷望着富春。
风停了,富春没留意,又走了几步,忽然感到一种恐惧。
他停下来,如意撑起上半身看着他。
富春觉得缺了些什么,但他说不清楚。
他转过头,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忽然明白了。
“没声音了。”他道。
“什么?”
“风一停,这里就没声音了。”
如意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第一次发现世界原来是有声音的,一旦各种杂声全部消失了,现实世界就好像远去了。
富春重新低头走起来,雪地靴踩在厚厚的雪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如意听着富春的踩雪声,感到一丝安慰。
富春走热了,他解开冲锋衣的拉链,回头看如意,发现她紧闭着眼睛在颤抖。
富春停下脚步,脱下冲锋衣,里面是厚厚的卫衣和专业的背带冲锋裤。他把冲锋衣盖在如意身上。
气温开始降低,风卷碎冰,乱雪迷眼。虽已进入南极夏季,但气温依旧很低。
如意睁开眼,望着富春的背影,想起他俩在蓬塔时的初见。
当时一场暴风雪持续了半个月,所有飞机停飞。她每天在房间里写论文,隔壁时时传出一个男人的大嗓门。
他不停打电话,满嘴是大爷。
“路演的稿子我看了!完全不行!别跟我说过程!大爷的!我只看结果!”
她忍了一天,忍了两天,忍到第五天实在忍不住了。
她把他的门砸得砰砰响,门开了,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雪茄烟味。
“你打电话能不能轻点?”她怒火中烧,开门见山。
他没反应过来。
“这里墙这么薄,你嗓门这么大,从早到晚打电话,大爷的,显摆你打得起国际长途是吗?就是因为你这种二货太多,有钱没文化,素质低钱包鼓,害得大家被人看不起!”她越吼嗓门越大,楼下的服务生跑上二楼来看究竟。
他穿着睡衣,叼一根大雪茄,抖一条腿,乜视着愤怒的她。
她跺跺脚,转身回屋,“砰”地关上门。
隔壁安静了一小会儿,过了几分钟,她听到他压着嗓子,用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声音继续打电话:“隔壁住着个妞,火爆得很,啊……是……唉……嗯,长得不错,腿长……哈哈,对,屁股不错,就是脾气太臭……大爷的,这里天天暴风雪,飞不了,心里都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