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页)

宴好这辈子是不可能娶妻生子了,十八岁的时候这样想,二十八岁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身边有一个同性爱人。

——他的班长。

散场后宴好从大堂出来,拐角处过来一人,跟他撞在了一起。

“小朋友,走路没长眼吗?”

对方三十出头,脸长得有型,眼睛很小,弯腰捡烟的时候,领口里露出一点纹身。

红红绿绿的,似虎又似豹。

宴好抬脚就走,肩膀被抓住了。

男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这就走了?不道个歉?”

宴好拨肩膀上的手,触碰到的皮肉骨骼都告诉他,这人是练家子。

“大叔,你也撞了我。”

“那大叔先道歉,对不起,”男人笑,“到你了。”

宴好嘴闭着,没有配合的迹象。

“这么有个性啊。”

男人突然伸手,宴好没防住,让他挑开了自己的刘海。

“还很漂亮。”

话音落下,男人松了手,把指间没点的烟夹在耳边,往电梯那里走去,“小朋友,有缘再见喽。”

说着就打电话:“江小子,出来见个面啊……”

——

二三十分钟后,四通路附近的一条巷子里。

陈丰蹲在布满青苔的石墙边抽烟,问着立在对面的少年:“我一说见着了你班上那个眉心有小朱砂痣的同学,你就过来了,怎么,同学关系很深厚?”

一边说,一边透过漂浮的烟雾探视。

江暮行冷冷开口:“别跟我学校里的人打交道,高中只剩最后一年,我不想出什么状况。”

陈丰有点失望地砸了砸嘴皮子。

以为这不像人的小子终于有血有肉,有情有欲了。

敢情只是不希望家里的一堆破事在学校传开,影响自己学习。

想来也正常。

这小子没情感的,五年前个子才到他胸口,又瘦又小,上几年级来着,上初一还是小学毕业?那会就被迫扛起破破烂烂的家,也没见露出一丝脆弱彷徨的表情,很麻木。

哪可能会紧张谁。

陈丰想多了,兴致就缩减了一截:“放心,你还你的钱,就没人为难你,大家都是有日子要过的,不会没事找事。”

“你初中高中我们都没调查,至于你那同学,我只是前几天碰巧见到你跟他走一起,就多看了一眼,眉心有那么好看的痣,不多见的,自然就有印象了。”

江暮行的面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心思。

“今儿个也是巧,在酒店喝喜酒的时候撞上了,“陈丰半睁着小眼睛,“有钱人家的小孩啊,脚上一双鞋好几千,想来是不缺钱,零花都是五位数以上。”

江暮行的瞳孔微缩,放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戒备的,随时都会主动攻击的姿势。

陈丰被烟呛到了,错过了他少有的一点情绪外露:“你跟那同学把关系搞好,哪天遇上突发情况,钱交不出来了,不还能找他借?”

江暮行把手放回了口袋里:“用不着。”

陈丰轻啧,好心当驴肝肺。

巷子里弥漫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湿腥气。

陈丰对着青石板弹弹烟灰,瞟了眼已经比他高半个头的少年,想起来一桩桩陈年旧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当年陈丰带人上门,这小子他妈正在摔骨灰盒,扔遗像。

骨灰洒了一地。

这小子就站一边,不哭不闹。

是个狠角色,当是陈丰就是那么以为的,很快也验证了那一点。

这小子冷静地问他们要了所有债务明细,以最快的速度卖了房子,还了第一笔债,带他妈住进一个地下室小破屋里。

陈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年冬天的事。

T市赶上了百年一见的大雪,要人命。

那一天他们再晚一点,这小子就被他妈一包老鼠药毒死了。

未成年还在苦撑,成年人就先放弃了。

——

陈丰一伙人也是打工的,按照吩咐办事,出了岔子大老板怪罪下来,都得玩完。

因此人是肯定不能死的,死了他们找谁还钱去?

陈丰连夜把人送去医院救了回来,这小子破天荒地叫他一声陈哥,结果当然是有所图,目的是想要打探赚钱的途径。

从那之后的第二年一直到今年,这小子都是按时还钱,他们从来没上门要过。

拿出年轻的身体,打几份工,一分一厘地攒钱,对自己够残忍。

陈丰的思绪回笼,无甚意义地笑着摇摇头。

每当生活不顺心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小子,也总能得到大把大把的安慰。

你过得差,有人比你更差。

你兜里没几个钱,有人被巨额债务压顶。

你为了家里玩命,有人为了家里不敢玩命,连头疼脑热都不敢有,就怕生病耽误打工。

这一比较,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人各有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