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回宫
且说宋嘉书听弘历说起他有一件为难的事儿,便有些诧异:“何事?”
“皇阿玛如今将年羹尧暂且关押不刑,便是仍旧在查年羹尧的党羽及罪名,朝中凡与年羹尧有勾结者都要彻查。”
“皇阿玛把儿子也指到刑部一并帮着查处,前两日,就发现了一事。”
“去年十一月,三哥曾遣太监向年羹尧要了一万两银子。”
宋嘉书:……果然是弘时啊,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去年十一月的年羹尧,可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朝中人人都捧着年大将军,其势头之盛连怡亲王都似乎压了下去一般,人人是捧着钱都送不进年大将军府,弘时却反其道而行之,居然能在那时候从年家要到银子。
弘历低头沉思,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上一只扳指:“额娘,此事是三哥一个要紧的错漏,儿子拿着这个把柄,却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宋嘉书看着弘历陷入罕见的两难,不禁有点怜爱之情:看这孩子难为成什么样了。
又不免感慨:到底是雍正爷孩子少,竞争也少,兄弟们之间到底还是情分多些——这种把柄要是搁在康熙爷时期,肇事者早就被别的阿哥轮番举报然后踩上无数脚了,怎么会犹豫。
就在宋嘉书想要安慰弘历‘你顾念兄弟之情也很好’之类的话时,就见弘历开口了
“毕竟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能算是寻常走礼往来。若是儿子再略微寻到一二人证,便是年羹尧勾结三哥的铁证,皇阿玛必不能忍耐皇子意图与封疆大吏相结交。”
弘历以手支颐,露出了点苦恼的样子:“却只怕这事皇阿玛早就知道,别说我费心去找证据,就算我这样去皇阿玛跟前提起此事,都会让皇阿玛觉得我不友爱兄弟,只要抓兄长的把柄,那便是在皇阿玛心里落了下乘。”
“但我要一言不发,皇阿玛若真不知情,我岂不是替三哥瞒了罪证?这样大的错漏,倒是叫他白逃过去了。”
宋嘉书:……我想多了,你果然是皇家的好孩子。
原来这孩子为难的并不是兄弟之情,只是为难怎么才能准确捅三阿哥一刀,而自己又不沾上血。
果然是个当政客的好材料。
弘历一抬头见额娘神色有点复杂,不由正色道:“额娘是觉得我行事不够磊落?”
宋嘉书笑了笑:“皇家无君子,额娘不是在怪你,只是替你累得慌。”
弘历认真地,第一次这般认真的露出自己的野心:“额娘,将来……我想要做皇帝。”
他说完后,见额娘并无惊动,仍旧是目光如水般平静地看着他,微微一笑:“额娘明白。否则这些年,咱们母子都在干什么呢?”
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所以弘历不能像弘昼那样恣意,体会着做一个皇子的尊贵与快活,他要殚精竭虑一步步走向自己向往的龙椅。
而对宋嘉书来说,她也不能像耿氏一样,不得宠就算了,皇上说她胖就说,反正我就是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不能像皇后一样,反正我也没儿子且皇上爱面子不会无故废后,那就放飞自己跟皇上对着干。
她不能。所以她会在皇上需要她陪伴的时候应召出现,会努力做好一个标准的妃嫔,不给弘历添麻烦。
等着躺赢的人生也不是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得确保自己姿势躺好了,别滚下去。
否则就不是躺赢,而是躺平了。
别人混不好还能怨命途不济。对宋嘉书来说,命运已经写进了史册,要是她还搞砸了,那纯粹是自己蠢了。
弘历终于把这话说出口,也有点如释重负。
因打小皇阿玛对他关注不多,他很早就明白,只有额娘会全心全意为了他。
储君之路的风险,弘历从懂事起就知道:实在是爱新觉罗家太多鲜活的例子摆在他眼前了,这里面,有的例子已经死了,有的还煎熬的活着。
这么多叔伯用一生圈禁甚至用丢了性命给他做了示范。
尤其是曾经陪二伯往景陵去的一路,让弘历看清,在踏上这条路的时候,皇阿玛其实也是站在他对立面的。
所谓的储君,所谓的太子,所谓的国家下一任继承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现任帝王最提防的人。
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弘历却要去讨好他,揣摩他,然后在某种程度上战胜他,通过各种手腕,让他觉得自己是可托付社稷却又不会威胁到他的那个儿子。
这条路上,与他荣誉生死与共的只有额娘。
弘历一直担心,在未来自己向储位进发的路上,会做出一些危及额娘的事情。
人有时候不是不能承受自己失败的后果,只是不愿意让最在乎的人承受那种痛苦的后果。
——
两日后,怡亲王于九州清晏见驾。
比起先帝爷和先太后娘娘过世的时候,皇上的状态无疑好不少,起码不会不吃不喝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