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4页)

薛班主这人,江鸽子是十分稀罕的。

而且,他算是江鸽子之外,老三巷排名第三的奇人。

艺术点的吹嘘,老三巷子三大BOOS线,黄伯伯算初级的,江鸽子是终极的,而薛班主更像个隐藏线的任务BOOS。

一二般人不认真观察,是发现不了他的。

这老头甭看无家可归,那是人家愿意无家可归!人家就愿意住在戏台下面。

人有钱任性,有钱到黄伯伯在恒泽当做顾问那会子都不如他生活滋润。

甭看他大太阳底下随便一卧就是一天,可人家四季常穿的料子,那是双宫茧丝的提花缎子,这玩意儿少说两贯一尺,还不计手工钱儿。

往日,人家伙食也好,老三巷传统上台面的馆子,只要有什么好食材了,都要先打发伙计来问问他,进了一些好食材,您老吃么?

待到菜肴送来。

他也是大戏台下面,随便坦荡的席地一盘坐,自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儿,从内取出一个银质的羹匙,还有一双包银的象牙筷子 ,每道菜,人就随便只吃几口,就不再动嘴儿了。

就这,老字号的厨子还会隔上几天来小心翼翼的问他一句,您老觉着,那天那条鱼,做的可还入口?

不入口?

那您老给点意见,我好改进。

薛班主吃饭从不给钱,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付的饭费。

人家那小日子,可是比江鸽子这个杆子爷滋润多了。

何况,他无儿无女,也就无欲则刚。

脾气不好,他听不惯就骂,不愿意搭理你,你还真的没法计较,人家是真瞎。

在这老巷子,除了连燕子还能获得他一二分尊重,至于旁人,那是谁来都不成。

这老东西眼高又矫情。

他懒洋洋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也从来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老无所依。

他才不会没有依靠呢!

真的。

一年四季,总有各式各样的四五十岁以上,打扮的精精致致的老太太,老头儿来老三巷子捧场,二十贯点他一曲清唱,还得看这老头儿高兴不高兴。

遇到换节气了,那些老听众还会来给他送衣裳,薛班主从内到外的衣裳,都是这些人给预备的。

薛班主那嗓子亮堂,他是什么角儿的曲儿都会串,并且他只要开嗓儿,不必借助扩音器这样的工具,就能很轻易的从巷子头送到巷子尾。

江鸽子听过几次,认为天籁不过如此。

薛班主开嗓是贵了些,老街坊也听不起,所以大多时候,大家听的是这老爷子睡醒了之后,随意弹的那把铁琵琶。

琵琶曲也是好听的,他心情好了,全巷子就青山绿水,柔情万分。

然而大部分时间,这老头总能勾的别人雷鸣电闪,心中激愤难当。

艺术么……总就是这般有趣儿的。

搞不明白,这老头儿为什么总是那般愤怒!

有外地不懂的,听了老头儿的琵琶,也会将钱打发到薛班主面前的地上,薛班主也从未弯过一次腰。

他又不是要饭的!

所以,他不弯腰去拿,老街坊也不会拿。

这就便宜了老三巷倒垃圾的傻连翘。

连翘是个女人,不……女孩儿?

虽然她四十多岁了,却也可以把她当成更小的宝宝,因为她的智力一辈子都不可能超越五岁。

就像每个人的童年记忆,都有个傻子一般,老三巷这两代人童年记忆里的傻子,就是连翘。

连翘她妈活着那会,在常辉郡立药局上班,是正儿八经的中医配药先生。

连翘出生那年,她家也是正正经经的摆了酒的。

可谁能想到这孩子是个傻子呢。

那会子,常听连翘他奶奶抱怨媳妇,说是都怪媳妇忙,反锁了孩子在家,害的孩子啥也没学会,反应越来越慢,后来就变成了傻子。

老太太胡说八道起来,这人间就不用找什么理由反驳她们了,说多少也没用。

再后来,那对夫妇分了契,连翘妈再也没结契,就守着连翘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太阳老爷还没有升起的时候,那对母女就悄悄的走在老巷子里,扫街,收垃圾。

连翘她妈从来不帮忙,就默默的跟着闺女,有时候看她做不好了,还会打她,不停的叫她重复做,不断的做,一直到会了。

最后,连翘就成了这老三巷正式的清洁工,她有工作单位,还是有社会保险那种。

再,然后……连翘妈在一个清晨,就安然离世。

连翘就成了老三巷集体的孩子。

有时候,江鸽子戏台下发懒,遇到人多的时候,偶尔有人就给他指着一个背影说,杆子爷,您看,那就是连翘他爹,那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一个人。

江鸽子听了,也就是抬头看看。

他能怎么?

他又不代表人间正义。

薛班主弹琵琶,他面前地面能铺好几层零碎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