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家庭互怼日常

晚上,杜丽丽在客厅里做瑜伽。

丁小柔边吃边看手机,她下班晚,总是一个人吃晚饭。

杜丽丽忽然想起什么,闭着眼问,“你撞车那钱给了吗?”

丁小柔抱着碗,从餐厅里走过来,“给了。”

杜丽丽放心了,继续瑜伽动作,“你自己不有存款吗,肯定够了。”

丁小柔说,“够了,您甭管了。”

其实根本不够,丁小柔一分钱存款都没有了。大学毕业后,丁小柔就开始攒钱,至于为什么攒钱,多半是出自对自己今后的担忧:这辈子真要是孤独终老,总要存够养老的钱才行。年轻女孩总是很难存到钱,因为要时刻面临美食和新款衣服的诱惑,几年下来,一共存下了36000。

有回周末跟王特逛商场,经过一个楼盘的宣传柜台时,王特说起自己准备在东南五环边上买套小房子。这当然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丁小柔问他什么时候买。王特苦笑一下,说首付还差将近十万。隔天丁小柔就把所有存款都提出来,给了王特。王特当时很感动,抱紧她,说小柔,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言犹在耳,人已陌路。如果说分手让人疼痛,有经济纠葛的分手则是痛上加痛,因为那些钱在时刻提醒着丁小柔:为爱义无反顾冲昏头脑的女人有多么愚蠢和可笑。这件事她没敢告诉飒飒,以对方的暴脾气,准保会冲进公司大闹一场。但丁小柔认为彼此都是成年人了,钱的事她想跟王特和平解决。

丁小柔更不敢告诉母亲,又不单单是因为钱的事情。从小到大,杜丽丽在女儿身上倾注了很多精力,培养她学习舞蹈,学习钢琴,学习书法,风来雨去,都是她陪着女儿。丁小柔其实挺惭愧的,她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优雅的细胞,多年过去都不见长进。

杜丽丽不一样,她天生美丽,即便已经四十八岁,还是个大美人。十几年前她带着女儿和弟弟来到北京,开始了新的人生旅程。她推三轮卖过肉夹馍,开过黑出租,在天安门广场给游客拍立等可取的照片,最后开了这家毛线店。她这人有点傲,不太跟小区里同龄的妇女们来往,她每天穿着看上去不便宜的衣服,拿着各式名牌包,然而丁小柔知道,母亲身上只有一款钻戒是价值不菲的正品。杜丽丽现阶段的人生目标是,在五十岁之前,嫁个有钱男人。每次说起这个目标的时候,杜丽丽总是顺带着提醒丁小柔,一定要嫁个有钱的男人。

有个这样的母亲,丁小柔不敢将自己的30段情史告诉她,她的前任里,没一个有钱人。若是让杜丽丽知道自己找了个没钱的前任,还倒贴了几万块进去,家里怕是真的要闹翻天了。

杜丽丽做完瑜伽,走过来用脚碰碰丁小柔,“你往那边靠一点儿。”

丁小柔挪了挪身子,母女俩窝在沙发上,一个看电视,一个刷手机。

杜丽丽盯着电视节目说,“当个外景主持人真不容易,三天两头被人追着打。”

丁小柔闷着头,回,“哦。”

女儿不跟自己交流,杜丽丽有些烦,“都说多少遍了,不要吃饭时刷手机,人专家说了,手机屏幕上的细菌比马桶盖上的细菌都多。”

丁小柔笑,“我敢舔手机屏幕,那专家敢舔马桶盖吗?”

杜丽丽气的伸脚就踢丁小柔,丁小柔赶紧蜷缩在沙发角上。

丁小柔扫了眼电视,里边的外景主持人正是迟信,他好像正准备采访两个因为抢舞伴而大打出手的阿姨。

电视上的迟信,一本正经,谁能想到现实中却是个说话刻薄的讨厌鬼。想到这儿,丁小柔突然笑了,愈加觉得自己机智。其实今天在咖啡店自己并没有因为迟信的话生气,全是装出来的。这样一来,自己就有十足的借口离开,迟信自然理亏,赔钱的事也就开不了口了。丁小柔决定等工资一发,就把钱还给对方,从此两人泾渭分明,互不来往。

这时候门开了,杜丽明提着一个小拉车进来了,小拉车上绑着一个音响。

“舅舅!”丁小柔亲呢叫着。

杜丽明是名副其实的小舅舅,只比丁小柔大9岁,两人关系特别好。在丁小柔眼中,舅舅什么都好,长相好,性格好,人品好,就是……有点娘。

杜丽丽说,“天天去跳广场舞,你才三十多好不好,围着你的都是些六七十的老太太,你这样能找到女朋友才怪。”

杜丽明换上拖鞋,“我这是为了咱店里的生意,我得认识客户。”

“我谢谢你啊。”杜丽丽鼻子一哼,站起身,“愁死我了,一个家里俩光棍儿。”

丁小柔和杜丽明盯着电视,异口同声说,“是三个。”

杜丽丽想找话怼回去,还是失败了,“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说完气呼呼回了卧室。

丁小柔和舅舅默契地伸手击掌,“ye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