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第2/3页)
五点半,窗外天光发白了,聂载沉要走了。
他看了眼怀里沉沉睡去的她,抽开了抱着她的手臂,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随即穿衣。
白锦绣慢慢睁开眼眸,望着朦胧晨光里那道就要离开的背影,忽然轻声问他:“聂载沉,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去看你母亲?”
这句话,从新婚夜开始,就盘绕在她的心里。每次看到他,她都想问,却又总是问不出口。这会儿忽然再也忍不住,就这样脱口问了出来。
他的背影一顿,片刻后,慢慢转身,望着床上的她,神色显得有点迟疑。
“绣绣,我……”
白锦绣看出了他的犹疑,顿时胆怯了。
其实并不是昨夜才被丁婉玉的话给提醒。而是她自己,在心里也这么隐隐怀疑。只不过之前,疑虑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而已。
难道真的是他母亲不愿他娶自己,这才不来婚礼?
话是问出了口,但她真的不想从他的嘴里听到任何她不想听的话,更害怕他说出什么可怕的答案。
一问完,她就后悔了。没等他再说下去,立刻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一把抓过他的衣服,朝他丢了过去。
“算了算了,我就随口问问的。你现在太忙了,我知道的,等什么时候你有空了,你再带我去好了。何况路应该很远,来回也要好久,我现在其实也有很多事的。我不急。”
她朝他扔完衣服,就又躺了回去,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这样说道。
聂载沉接住了她丢给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眼躺回去的她。
“昨晚真的好累啊……”
白锦绣掩嘴打了个哈欠。
“你收拾了就去吧,我就不送你了。我困了,要睡觉。”
她闭上了眼睛。
聂载沉看了眼时钟上的时间,继续穿衣。很快穿好,他洗漱了下,走了回来,见她已经翻了个身,紧紧地裹着被子,面朝里一动不动,睡去了。
他在床前看了她一会儿,走过去将窗帘拉紧,不让一点儿光线漏进来,然后出了卧室,轻轻地带上了门。
耳畔沉寂了下来。
片刻后,白锦绣从床上爬了下去,赤脚跑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道缝,悄悄地看了下去。
他出了客厅,身影出现在庭院里,朝着大门走去。
庭院里停着两辆汽车。一辆是她刚回来时父亲买给她的那辆很拉风的劳斯莱斯,另辆是结婚时置的别克汽车,黑色,外形沉稳。父亲的本意就是让他代步用。
两辆汽车都停在门房的旁边,看门的老李已经起来了,远远看见他出来了,笑着迎了上去,朝他躬了个身,递给他保管在自己那里的车钥匙。
白锦绣看到他笑着和老李说了两句话,摆了摆手,没有接车钥匙,出了大门。
他已经走了,她在窗帘后又站了好久,慢慢转身,走回到床边,把自己重重地扑在枕上,闭上了眼睛。
她睡到了下午,懒洋洋地爬了起来,收拾好下去,看见父亲坐在客厅里,大哥和刘广正在向他禀事。
“……爹,舅舅一家已经安全离开广州,明晚就能到香港。那边的接应,我都已经安排好,没有半点问题,爹您放心就是了。”
白成山沉默良久,唏嘘一声,没再说什么。
就如同舅父一家的离开,是那么的突然,却又是早已注定的一个结果,旧的时代,也这样突然地被宣告了死亡。
没多久,一个普通的清早,伴着一阵震天动地般的鞭炮之声,一个大消息如同插翅,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广州城。
清廷覆亡,民国成立。
消息刚来的那段时间,报纸上天天都是欢庆新民国到来的各种报道。而在广州的街头巷尾,最大的变化,是龙旗纷纷被拆,一夜摇身变为新警察的旧警招摇过市,大声吆喝,督促家家户户抓紧在门口改挂新的旗帜,以表欢庆。满大街都是扎堆争着剃头剪发的民众,剃头匠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广州最忙碌的人,现在自然不止剃头匠。
新民国通电全国宣告成立的头一天,总督府就被方大春带领新军给包围了,总督仓皇逃窜,不知去向,原本的广州旧军,现在也是支离破碎。一部分防营的先跟着顾景鸿已经走了,现在逃散一批,剩下的纷纷投向聂载沉,希望能被编入新军。
第二天,聂载沉被新军官兵举为广州最高长官,暂领了司令之职,司令部就设在原来的陆军衙门里。
民国成立了,没了将军和总督的广州也有了最高临时司令部,暂摄广州军政,但局面还是非常混乱。广州之外,到处是趁火打劫的流兵和土匪,佛山肇庆顺都韶关,清廷原本驻在地方的军队纷纷打着拥护新旗帜的口号跟着蜂拥而起,大小势力相互乱战。
聂载沉将新军更名为粤军,定了新番号后,没有领兵入城,而是继续驻扎在西郊,在等待局势变化的同时,忙于剿匪平乱,稳定南粤局面,他早出晚归,乃至于接连几天不能归家也成了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