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4页)

直至看到在无拘无束中成长的外孙女,有着她艳羡的活泼灵动,她才晓得,当年以自身经验刻意扭转徐明初个性的行为,兴许是个严重错误。

可惜,割裂的母女情缘,终究随“天人永隔”而无法弥补。

阮时意后来方知,徐明初听说她的死讯,当场昏倒;醒后,哭着连夜动身,未料刚离开赤月国都城,悲痛难耐,染上急病。

因病耽搁一事,绝非托词。

据说,秋澄曾想过撇下母亲,单人匹马赶来京城,想于大殓前见上外祖母最后一面。

但徐明初糊里糊涂,喃喃自语,秋澄生怕自己一离开,连母亲也……

前些时日,阮时意曾听徐赫提过,他于她“七七”当日上山祭奠,看到容颜酷似她的女儿跪在坟前垂泪,容色清减,如被抽了魂。

由此可见,徐明初并非真痛恨她这个母亲。

正如无论再怎么闹,阮时意心里依旧牵挂女儿。

遗憾,她知道得太晚,直至女儿伤痛离京,亦未见上一面。

西风抖落片片落叶,如带纷纷扬扬的回忆,盘旋落在阮时意与秋澄之间。

对上阮时意温婉、慈爱、感伤的眸光,秋澄容色透露的不屑隐隐淡了些。

她挪动步子,主动打招呼:“来了?”

“见过小公……”

话未说完,秋澄人已如风般掠至她跟前,一手捂住她的嘴,“嘘!别声张!我隐藏身份来的!”

阮时意被温柔小手一摁,没来由觉得好笑——这是怎么了?徐赫连续捂住她两回,而今这小妮子也效仿外祖父了?

或许有了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秋澄忽然不好意思。

她讪讪缩手,悄声道:“你得叫我秋澄!我、我就叫你……阮姐姐吧!”

“欸……”阮时意小声回应,禁不住抿唇而笑。

这一笑,如同初春花开,灿然生光,晃得秋澄失神。

良久,小妮子讷讷地道:“你笑的时候,像极了我娘年轻时……”

天晓得阮时意要多坚强,方能忍住,不致在外孙女面前失态。

她眨去泪意,笑眯眯引秋澄到周边小逛,逐一介绍书画院的设置、制度和场所,知无不言。

秋澄原本暗含针锋相对的微妙的态度,因她恰到好处的温柔体贴,逐渐缓和。

一日下来,阮时意不时协助秋澄,指导技法要领,同时也从黄瑾口中得悉,南苑那位“徐先生”请了长假,短期内将不回来授课。

阮时意暗觉奇怪,又因自身和“徐先生”传出古怪传闻,不宜多问。

难道……那家伙找他那位“天字第二号崇拜者”去了?

想起衔云郡主夏纤络狂肆风流的情态,阮时意无端脸颊发烫。

此前,她该换新身份,自诩即将过上“貌美、多金、死相公”的逍遥日子。

可事实上,她忙生意、忙作画、忙讨晴岚图、忙处理徐府事务……忙着应付徐赫,哪里有半分衔云郡主的肆意潇洒?

衔云郡主时年二十八,是当今皇帝的堂妹,受皇帝影响,也酷爱收藏书画。

她尤喜“探微先生”之作,不惜重金买下徐赫的几幅旧作,更以此为傲。

五年前,她因夫婿拈花惹草恢复自由身,此后四处游山玩水、纵情酒色,成为皇族中最独树一帜的贵女。

阮时意自从怀疑衔均云郡主持有其中一幅晴岚图后,一直暗地里打听对方的动向,得悉她近期在外游历,只等归来便伺机接近。

莫非……徐赫等不及,出门远行,主动与之会面?

*****

申时刚过,秋澄已坐不住,绕着画室,到处与人聊天。

阮时意因长兴楼的雨季初盏官燕和岩耳出了点问题,约好回澜园前亲自跑一趟,见秋澄没了耐性,遂提议一起走走。

秋澄对“阮姑娘”的抗拒,源于相识前。

她于守孝时被告知,外祖母不知何时偷偷收养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内心早就为有人占据了外祖母的宠爱而微感不悦。

加上前日初见,“阮姑娘”虽未施脂粉,却生得千娇百媚,招蜂引蝶,更与徐晟亲热互动,没半点守孝该有的仪容行止。

但舅舅舅母分别说了不少“阮姑娘”的好话,外加这大半日的接触,秋澄亦觉阮时意好相处,算是接受了这位“未来大表嫂”。

当下,二人收拾画具,换下罩衣,步出东苑与仆侍汇合,往城西进发。

阮时意的本意是先处理正经事,再陪秋澄逛夜市。

但她万万没想到,秋澄登上长兴楼二楼时,竟如钉子般杵在壁上山水画前。

那幅由“神秘落魄青年”所绘的磅礴山水,曾引起巨大轰动与热议,历经三月有余,热度方散。

茶余饭后,食客们和书画界的画师画匠免不了对画者身份做了诸多猜测。

但徐赫作画时形容枯槁、满脸胡茬,与现身于人前的俊采丰神有着天壤之别,兼之他生怕被人认出笔法,在书画院时只展露过花鸟画,是以无人将他与这幅备受瞩目的山水画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