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洵追不语,他很想打断方韫,但方韫接下来所说的一定是自己从不知晓,并且有可能是发生这一切的根源。
“方将军。”洵追见方韫没再说话,等了许久才道,“这几日事毕再告诉朕也无妨。”
方韫摇头,“依照昭王殿下的性子,一旦京城有失必定会赶回来相助,陛下南下并未带昭王殿下回来就说明陛下尚对晏家怀有愧疚,这一点已经比先帝强上百倍。既已放过昭王殿下,陛下若再有牵挂……”
洵追轻声,“将军说,朕听着。”
“镇宁侯府三代忠良到了怀安帝这里,晏家与皇室早就不可分割成为一体,陛下与昭王殿下一同长大,怀安帝和还是世子的晏均也是如此。”
或者说比起洵追与晏昭和之间相处的时间,怀安帝与晏均比他们更亲密。
“臣自小待在世子身边服侍,世子未袭爵便随侯爷征战,回京后便一直与当年还是皇子的先帝同吃同住,世子才华横溢灵气旺盛,但有一点不好就是太锐利。”
“昭王殿下当年颇有世子少年时期的风范,但他比世子过早涉入朝堂更快沉淀本身的性格。”
方韫问洵追记得晏昭和少年时期是什么样子吗。
“世子比昭王殿下更有魄力,自认为所向披靡,昭王殿下带着陛下登基的年龄他已经能够带着晏家军深入敌军军营夺取其将领首级。”
怀安帝并没有像景怀帝李洵追这样轻松登基,在他登基之前经过长达十年的夺嫡,晏家无意参与皇子之间的斗争,但世子晏均离怀安帝实在是太近了。
晏均叫怀安帝小七,这是怀安帝的乳名,也是他在兄弟姐妹中的排号。
七皇子为在父皇面前表忠君报国之心请求入军营历练,皇帝欣然允准,七皇子被下放至边塞。他离好友晏均只有一城之隔,可他根本不敢离开一步,他并没有晏均那样临危不惧的魄力,也没有排兵布阵的智慧,所以经常都是晏均偷偷跑过来找他玩。
七皇子越是小心翼翼越是肯出岔子,敌国得知七皇子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城中时立即组织偷袭,七皇子于睡梦中被带走,仆人们皆被灭口。
“这一点陛下倒是比先帝强上几分。”方韫拿着火折子将寝殿剩下的烛火都点燃,烛光蔓延至洵追脚下,洵追逃似的后退几步。
“陛下会武功,可七皇子不会,他吟诗作对倒是一绝,上战场那是武将的事。”方韫又道,“世子得知七皇子被虏,一匹快马半夜深入敌营身负重伤但提了对方将领的首级并且安全将七皇子带回来。”
此事之后,镇宁候便将世子困在府中不允许他走出去半步。
“为什么。”洵追问,“因为晏均选择七皇子,但晏家并不想参与党争吗?”
“不。”方韫摇头。
镇宁候得知七皇子被虏正欲召集诸位将领商议如何营救,议事堂内的椅子还未坐满斥候来报,看到世子单枪匹马冲出城外,很快敌营那边火光四起嘈杂无数。
晏均性子冲动但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做冒险之事,镇宁候安抚众人后站在城门等待,黎明时分晏均浴血归来,骑马带他回来的是毫发无伤的七皇子。晏均趴在马背上几近昏迷,镇宁候立即着军医诊治,所幸伤口不深缝合包扎后安心静养即可。
军医嘱咐众人无需担忧,并且希望留给世子一个休息的环境。众人从房内退出,独留七皇子在内,镇宁候军务在身深夜才匆匆赶来看望儿子。
“那个时候我正好端着换洗帕子的水盆走过来,看到老侯爷踹开虚掩着的门冲进去。世子已经醒来和七皇子相拥着,七皇子的嘴唇正好碰在世子的额前。”
洵追难掩心中的震惊,他下意识攥紧衣角,一股莫名的冷汗顺着后背蹿上脑门。先帝和晏侯?!怎么会这么巧,怎么能这么巧?
“老侯爷将世子打得半死,世子整整一年都再未见过七皇子,老侯爷要世子发誓再也不见七皇子,世子咬牙不肯发誓,老侯爷便将世子的腿打断。”
“世子肯为七皇子断腿,但七皇子却从不提起要来看世子一眼。老侯爷年迈病重时传位于世子,正巧赶上七皇子立为太子。男人与女人之间情深,世子对七皇子亦是如此,他根本不在乎七皇子在他重伤之时没来露面。”方韫咬牙切齿,“成为太子之时,太子妃入主东宫。”
也就是现在的太后。
纵使天纵奇才,一朝陷入情海仿佛被蒙上了双眼,撞上南墙也只会当做温柔乡。
“别说了。”洵追扶着墙缓缓蹲下,十指深深插入发间,一股莫名的哀伤自心间蔓延开来逐渐渗入骨血,慢慢的,慢慢的将他血液中的火热熄灭,好似天寒地冻,无数霜雪落下将他最后一抹希冀掩埋。
“太子成为怀安帝,老侯爷去世,晏均正式成为晏氏一族的家长,再无人管束他们。晏侯经常出入陛下寝宫,坊间传闻他二人交颈而卧,靡靡之词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