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整个白天,宋时月手里的活儿基本就没断过。便是大家看不过去,压着她歇歇时,宋时月也只是从刨土砸石头转成了撕树皮削木头的轻省活,总归是一刻闲不下去的样子。
其他人倒也罢了,最多觉得宋时月今天真是格外拼命。只有于念冰敏感地嗅出了一丝不对,再结合前一天晚上宋时月曾说过的,要去后面的营地弄水龙头和水管回来的话……于念冰不难想象宋时月的急迫感是从何而来。
理智和感情总难兼得。长期以来只有前者的于念冰,在这段时间是好好地亲身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地体会到熟得不能再熟。
宋时月一趟趟地搬运,一块块地垒砌,仿佛不知疲惫一般,将破旧到似快坍塌的屋子逐步修整到初具雏形。
而随着宋时月来来回回在营地间的忙碌,她对建设营地的热情,就像是一条流淌的燃烧着的火河,将大家刚松了心神的激情再次点起。
重活儿,技术活儿,都被宋时月一手包揽。大家都尝试过去帮手,然而只要尝试,必遭打击。除非宋时月主动要求,不然凑上去,与其说是帮手,倒不如说是拖后腿更为合适。
身边的人来了去,去了来,面孔换了一张又一张。
活儿做到兴头上的宋时月原本也没发现其他人被自己引出了迫切想帮忙的想法。直到进来的人,换成了于念冰。
“诶,不行。”宋时月也不管手上已经对准了角度,就差往下一用力按一下的石块,随手就把石头丢了,几步走到门边,压下了于念冰试图去把门口的石块堆往里挪挪的手。
于念冰:“……”
“这个真的重,我来就好。”宋时月一手压在了她特地下去河边刨出来的用来把灶台周围封紧的大石块上,一手轻轻地拨着于念冰的胳膊,把人往边上带了带。
“我一块块地慢慢拿。”于念冰抿了抿唇,代替大众讲出了心声,“我们打不了野猪,磨不了石头,总得让我们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总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你身上……你这一天都不歇一口气的,就算你可以,我也……”
明明是平常流畅的话,于念冰却说到一半,就卡了壳。
我也……
我也什么?
于念冰低垂着眉目,没有再开口。
可已经知晓于念冰可能怀有的心意的宋时月,那就真是有太多可以往这两个字后面填补的句子了。
“我也要帮忙”?
“我也不愿意什么都不做?”
还是……
“就算你可以,我也舍不得?”
会是……这样的一句话吗?
最后一个句子,明明是宋时月在于念冰停口不语时第一个想到的,只是理智让她多想了另外的很多,一条条地把这个有些厚脸皮的念头压到了最后头。
然而,这样有意识的压制,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压得住的呢。
宋时月觉得自己真的是不要脸,明明退后了一百步,却还是忍不住看向前面,想看于念冰是不是又走来了一步。明明大家都退后,才是自己那样的决定后应该期望看到的结果,却还是在于念冰似乎软软地伸出一个脚尖时,期待那只脚能完完整整地迈出这一步,实实在在地落在距离自己九十九步的地方。
真的不要脸。
明明不能在一起。难道是要这么看着对方走过来九十九步,然后自己再后退一百步吗?宛若一个无形的渣。
两人长久的沉默,以于念冰转身离开为终结。
宋时月抬起自己按在那石块上的手。
许是心里的事情压得太重,一直控制精准的力道,在刚才全然也乱了套。
宋时月静静地看着石块上那个浅浅的掌印。
于念冰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完,那个要向自己走来的一步,终究还是在脚尖一点之后,退了回去。
也好。
这不就是自己本来想要看到的么。
为什么要这么……
莫名的期待后,是无尽的落寞和对自己口是心非意志不坚定的自责。
那掌印,浅浅地印在石块上,却像是重重地打在了宋时月自己的脸上。
直到磨好这几块大块的石头,把灶台下头再次加固完,宋时月才算从刚才那件“小事”里挣脱了出来。
回想一下于念冰说的话,其实也是有些道理的。
虽然宋时月觉得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做完这些事情,最多在动工前需要冯芊芊一起商量几句。但是这个营地,是大家的。
割草,挖泥。
这两件事,宋时月本想等这边的烟囱弄完,就自己去弄。
不过这会儿,就分给了其他人。
现在刚入秋,草才刚刚开始有点儿发黄的兆头。只是新修的屋子,却是等不得它们自然变黄变枯了。
新鲜的草割下,在太阳下翻晒几天,晒成干草,混到挖出的泥土中,混稍许的水,变成湿泥。糊上墙,既能作为粘合剂,又能成为一层保温层。现在一没水泥,二没墙漆,可只能靠这样的替代品先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