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4页)

邱言至。

贺洲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他语气分明很轻的,似乎风一吹就散,但不知怎么,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几乎带着要把它碾碎了,吞到肚子里的恨意来。

贺洲是亲眼看着邱言至从自己面前消失的。

他其实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邱言至太乖了,乖地有些不像话。

邱言至自从出了车祸,从医院里出来之后,就忽然变得很奇怪。

他拉着自己去吃饭,去见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又和自己一起去了虹明岛。

邱言至牵着自己的手走在沙滩上,承诺说永远不会再骗他,攀上他的脖颈主动亲吻他,躺在床上软软地看着他,问,贺洲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他软得像一只猫,甜得像一块糖。

让贺洲都不由得想要对他温柔一些,再温柔一些。

哪知第二天醒来,邱言至衣着整齐地站在床边,像是在和空气说话。

贺洲当时便觉得奇怪,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邱言至转头看他,表情变得惊慌失措。

就在这一秒,这一瞬。

贺洲亲眼看见邱言至像是一团沙砾,随风而散去,再无痕迹。

贺洲几乎是以为自己还在做着梦。

他愣愣地站起来,却又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又跌回了床上。

再睁开眼,却一切都变了样。

身旁依旧没有邱言至,时间不是早上,而是漆黑的夜里,地点不是虹鸣岛,而是他的家。

他身上穿的也不是邱言至买的,幼稚的情侣睡衣,而是他自己曾经穿的,纯黑色的那款。

贺洲打开了灯。

看见了他简约的,黑白色调的卧室。

——他记得这里明明已经被邱言至装饰地乱七八糟。

床上应该有两个枕头,床头应该有他们的情侣茶杯,窗帘应该被换成嫩绿色调,墙上应该挂了他们的结婚照。

可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床头只有一个茶杯,窗帘是沉闷的灰色,墙面是单调透顶的白。

贺洲从床上下来,朝楼下走。

佣人正拖完了最后一遍地,准备去休息。

贺洲记得他们明明已经休假了,原因极其幼稚,是他有次想要报复邱言至,让邱言至包揽家务,打扫卫生。

——虽然这些事情,后来几乎变成了他一个人在做。

贺洲现在却没有精力去问佣人们什么时候结束了休假,他扯着微哑的嗓子,问道:“邱言至呢?”

佣人愣愣地看着他:“谁?”

他们不认识邱言至了。

贺洲抬头看了眼对面墙上的电子表。

23:00。

前缀是。

2020年8月11日。

是四个月前。

——这个时候,他和邱言至还未见面。

贺洲觉得自己也许是疯了。

然后他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考,得到一个最不可能却又偏偏最有可能的答案——他这是穿越到了四个月前。

贺洲第二天像往常一样去那个一直保持合作的邱擎苍家里谈工作。

他这次有些坐立不安。

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2020年8月12日这天。

邱擎苍的公子邱言至会在自己和他父亲谈话的时候,红着脸推开书房的门,把一盘糕点递到他面前。

这是贺洲第一次见邱言至。

可后来据邱言至所说,这一天却是邱言至暗地里喜欢了他许多年,第一次鼓起勇气在他面前出现。

贺洲在邱擎苍书房里从早上坐到晚上,从这个季度的项目合作谈到明年的合作计划,又从公司投资谈到家长里短,谈到无话可说无可再谈,谈到邱擎苍几乎都要直接说出来——你怎么还不走?

贺洲却又厚着脸皮在邱擎苍家里吃了顿晚饭。

可诺大的饭桌上只有邱擎苍,钟雅柏和他三个人。

——没有他想见的那个。

贺洲终于忍不住问道:“听说您还有个儿子?他怎么不在家。”

“他呀。”钟雅柏看了眼这个今天一整天都表现得有些奇怪的男人,说,“他住校,不回家吃饭。”

“原来如此。”贺洲勉强笑了一下,最后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这里。

贺洲后面又来了好多次,却一次都没有遇见过邱言至。

他去参加邱擎苍的生日宴会,喝了不少的酒,但又从头清醒到尾。

没有出现只喝了两杯酒就醉得一塌糊涂毫无意识的奇怪情况,没有在那个赤身赤裸带着伤痕的少年身边醒来,没有邱言至的父母推门进来气得咬牙切齿双眼发红,没有被邱擎苍拿着本来就板上钉钉了的合同胁迫自己和他儿子结婚。

重来一次,贺洲发现很多事情他都可以比原来做的更好,他本可以在邱擎苍的寿辰之前就签订合同,以绝后患,但他就偏偏推迟到了寿辰之后,为的就是让当时发生的一切再历史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