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毛线团(第2/3页)

村中一共有三头鬼:第一头生前得了抑郁症割腕自杀,死后成了个抑郁鬼,尝试过不下一百种自杀方式,最近两年想了个新办法——成天把自己关屋里,企图自己饿死自己。抑郁鬼每隔两个月出来暴饮暴食一餐,吃完抹抹嘴接着回去抑郁,这会儿离他出来吃饭的日子还差十来天,可以排除他的作案嫌疑;第二头鬼生前是个殉情而死的大小姐,深居简出的,整天就知道蹲屋里哭啊哭,哭的半个眼珠子耷拉在眼眶外边,她哭累了就绣绣花,绣一会儿再接着哭。林木白下午发现自己有件裤子破了,刚送她那儿去让她帮着给缝补缝补,这会儿她应该边缝裤子边哭,也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排除来排除去,只剩下最后一头鬼——就是那个天杀的林晓平!

林晓平这厮觊觎他戚哥已经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儿了,整整有一百年了!他死前是一臭读书的——按林晓平自己的话来说,是个知识分子。因为这家伙喜欢男人,于是被族人架在火上活活烧死。他成了野鬼也不消停,人模狗样一读书人,脑子里成日就想着怎么勾搭上戚哥,怎么给小福做爹。

林木白忿忿地一捶手掌心,心想这可不成,林晓平该不会为了得到戚哥不择手段吧?司予这个人类长得那么漂亮,林晓平就上了他的身,企图用司予的身体去亲近戚哥?

林木白越想越可怖,一阵风吹来,他浑身哆嗦一下,这才发现背后全是冷汗。

他绕着一棵树转了几圈,急得手指尖冒出了几根细长树枝,想着这事儿必须报告给戚哥,不然……不然万一戚哥真被“司予”勾搭走了,那谁给他做饭啊!

他狠狠一跺脚,快步朝43号房冲过去。

-

司予回家后先冲了个澡,本想着顺手洗个衣服,但屁股一沾沙发就开始犯懒。

他伸了个懒腰,想了想脏内裤和袜子攒了四条,要不凑够七条再一气儿洗了得了,不然多费水。

司予躺在沙发上,昏黄夜灯照得人昏昏欲睡。

今晚那只丑了吧唧的蝙蝠没来,估计是进不来。白天小福待在这儿玩了一天,门窗紧闭,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小蝙蝠找不着路会不会着急。

丑蝙蝠成天晚上往他屋里跑,冷不丁今晚没见着,司予还有点儿不习惯。

他在心里笑自己脑残,不来最好,这么个丑东西,最好再也别来家里吓唬他。

司予翻了个身,一眼就看见茶几上摆着的那朵小黄花——他刚在水塘边摘了两朵,一朵被戚陆拿走了,现在只剩这一朵。

他一只手臂枕着脑袋,空调开着28度制热,暖黄灯光把眼皮照的沉甸甸。司予半闭着眼,半梦半醒间恍惚看见一双手指修长、指骨分明的手。

那双手拿着一方黑色手帕,丝质布料摊在他掌心,仿佛和他的每一条掌纹都无比熨帖地契合。他仔细地拈起一朵黄色花朵,那朵花很小,细嫩的花瓣上还沾着傍晚时分的露水,泥土香气未散。

他把花朵放进黑色帕子的中心,再把四个角依次往里叠好,司予急得大喊一声“那是我的花”。那人俯身靠过来,他带着黑色兜帽,司予看不见他的脸,只瞥见他嘴角挑出一丝轻而薄的笑意。

“被我抓到,就是我的了。”那个人贴在司予耳边说。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唇息扑在司予耳垂,触感冰凉。

司予被冻得一个哆嗦,一个激灵后睁开眼醒了过来。

茶几上手机“嗡嗡嗡”震动着,司予用手背贴着额头,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个短暂又无厘头的梦,只觉得喉咙发痒。

他舔了舔嘴唇,捞起手机一看,是范天行的电话。

“范局。”司予接起电话。

“小司啊,”范天行乐乐呵呵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最近局里事儿太多,都忘了给你打电话,你在村里怎么样,适应得如何?”

“还行。”司予把手机夹在耳朵和一边肩膀中间,踩着拖鞋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大家人都不错,也挺热情淳朴的,就是有点儿……奇怪。”

“怎么奇怪了?你说说看。”范天行关切地问。

司予一五一十地把这段时间觉得困惑的事儿都和范天行说了,包括村子过度封闭,村民们对外面似乎有种天然排斥,死也不愿意踏出村一步;包括他刚来那几天,村民们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外星人,好像他不是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似的;包括村子里没有任何商品交易,没有商场没有集市没有店铺什么也没有,他到现在吃喝都靠冰箱里原本就有的那些东西……

范天行很有耐心地给司予一一解释。

司予夹着手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脑子里分出一半的精力在想戚陆。

想戚陆身上有太多矛盾的地方,想这个漂亮得过了分的年轻人就像一团纠缠着的黑色毛线团,在司予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心痒痒,非要亲手把这个毛线团解开理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