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生死恓惶(第2/3页)
他心肠寸寸都痛,返身抓过一个医正,揪着他的领子满脸狰狞,“他怎么还不醒?”
医正也愁眉苦脸,“小臣……小臣不知。”
他心里简直要绝望了,七月半是一种奇毒,当年夏侯霈说每年需服一次,不服也可,能熬过去,只是不知道后果是何。这后果他后来知道了,他抓来的伽蓝刺客和暗桩,所有人若不按时服药便都陷入了长久的麻木,五感尽失,神识尽闭,虽有呼吸和心跳,却与死人无益。
是不是耽搁得太久了,他凄惶地想。医正垂首站着,仆役都噤了声儿跪在地上,他看了心烦,把所有人赶出去,又坐回夏侯潋边上。凝神瞧着他,四肢麻木,气血不通,兴许捏一捏能有所缓解。
他从夏侯潋的手臂开始揉搓敲打。从前做小宦官的时候学了不少按摩的手艺,五花拳使得最溜,一叠打下来,人身上轻松又爽快。他将夏侯潋的双手和腿脚都按了一遍,皮肤擦得又红又热,只盼着他能早点儿醒过来。
人还没醒,去抓人的档头和缇骑先回来了。刚进门就带来一个坏消息,那鸨儿已经悬梁自尽了。到了云仙楼只瞧见她的尸身,除了脖子没有挣扎摔打的痕迹,是自个儿吊死的。他冷了脸,恨恨道:“动作倒是快。偌大一个云仙楼,咱家不信只有个鸨儿是伽蓝暗桩,筛查所有人,把牙齿拔了,免得她们咬舌自尽,什么刑都好,只管用,务必审出个所以然来。”
沈问行讪讪道:“那个阿雏姑娘也要用刑么?她是夏侯大人的老相识,这诏狱里滚一遭,只怕剩不下半条命。”
沈玦用力捏着腕上的天青石坠角,捏得指尖发白,“最恨的便是这个女人,若非救了她,阿潋岂能到这般境地。”
瞧他这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模样,大伙儿心里都明白了。敢情表面上是父子,实际是姘头。不过这种事儿常有,沈玦这般位高权重,养个小倌儿不稀奇。大家都是心腹,知道装聋作哑的道理。有个姓白的档头拱手道:“属下还注意到一件事儿,云仙楼这帮妓子都服食了极乐果,虽然现下烟花柳巷之地聚众服药很寻常,不过这帮妓子招出来说,她们的极乐果都是那鸨儿给的。”
“看来这鸨儿是个关键,可惜已经没了。”沈问行苦着脸道。
“云仙楼柴房还发现一具尸体,是个洗衣裳的小厮,名唤夏侯,也是自己上吊死的。不过我们查了他的户籍,发现是假的,大约是在地下黑道买的。此人极有可能也是伽蓝暗桩,和鸨儿一样,被灭口了。”档头又道。
“夏侯?”沈玦蹙了眉头,“可曾看清脸面,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和夏侯潋的通缉令一个模样?可曾化了妆,戴了人皮面具?”
东厂找了持厌许久,这档头也是心知肚明,当下便道:“不曾易容,长得也与夏侯大人从前不同,应当不是大人的兄弟。”
看这模样,即便云仙楼和伽蓝有关联,眼下也是断得干干净净了。沈玦踱到花窗前,深深闭了闭眼,“继续审,有发现再来回我。”
众人应了声是,陆陆续续出门,沈玦站了半晌,忽然叫住他们,道:“那个叫阿雏的,将她盘问一番,若没什么猫腻便将她软禁在云仙楼,不许出门。”
档头们接了话儿,各自去办差了。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沈玦回到里间,撩开帐子瞧夏侯潋,他没声没响毫无动静的模样看得沈玦揪心。沈玦摸他的手,又摸他的脸,哀哀地唤他的名字,“阿潋、阿潋,你怎么还不醒?快起来吧,只要你肯醒,我什么都依你。叫大小姐也好,当你媳妇儿也好,都依你了,你想干什么都成。你不是还要带我去你娘灵前磕头吗?眼看天就快亮了,你是不是要食言?”
他不动弹,沈玦躺下来,和他脸贴着脸,他的呼吸很轻,转瞬就要没了似的。明明早就治好的七月半,好好的怎么又复发了呢?沈玦闭了眼,鼻子里发酸。
夜慢慢尽了,天边亮起来,像点了灯似的,撑起一方天空的光亮。沈玦到后半夜不自觉睡着了,听见鸡叫醒来,刚睁开眼,正对上一双黑色的眸子。他回了神,做梦似的不敢相信,颤声问他:“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能动弹么?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夏侯潋刚要说话,沈玦又手忙脚乱爬起来,高声唤沈问行,“叫太医,再过来看看,看还要喝什么药,毒清了没有。”
沈问行披着衣服进来,见夏侯潋已经醒了,喜笑颜开道:“这下好了,可算醒了,你可不知道你这一睡把干爹给急的。”他系了带子,赶出去差人去请太医。
趁这空当,沈玦定定地瞧他,看他确实活过来了,心里才后知后觉感到庆幸。他把人抱进怀里,死死搂着才感到真切,人确实回来了,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他眼眶里发热,几乎又要哭出来。夏侯潋轻轻拍他后背,低低叫了一声“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