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师兄的手很凉
所有疑问所有揆度在瞬间一扫而空, 他猛站起身,拖着委地长袍朝殿外一路狂奔,用力推开了两扇琉璃玉彻的大门。
放眼望去,血雨淋淋,乌云笼罩的天空群鸟惊飞,石裂山塌的地面百兽惊遁。千军万马, 都不及那一抹殷红来的惊魂动魄。
诛仙殿前汇聚的是来自整个修仙界的讨伐义军, 依旧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一张张面孔。可唯一陌生的是, 江暮雨站在殿门前, 仍旧是以后背对着他。
“师, 师兄?”白珒楞在了当下,他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眼睛睁大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他知道江暮雨惯穿红衣,他也知道江暮雨偶尔会换一身雪白之衫。但此时江暮雨穿的并非明艳清贵的红衣, 白珒看的清楚, 他所着的乃是纤尘不染的白衣,之所以看上去一片殷红,那是因为血液把白衣整整染红了!
血,是江暮雨的血。
在江暮雨的胸前有个狰狞可怖的血窟窿, 那是被利器穿胸而过造成的伤痕, 伤口处一片血肉模糊,鲜血如泉外涌,在江暮雨脚下汇集成一汪浅浅的血泊。
江暮雨似是察觉身后传来的动静, 他想回头看一眼,身体却禁不住这小小的转身所需要的力度,宛如盛开在冬月里的一束寒梅,虽傲迎风雪,却终究是踽踽独行,茕茕孑立。身形僵僵一晃,无力垂落。
与此同时,白珒跨步迈出。
“暮雨!”白珒紧紧抱住他,鲜血流尽了,凝固了,干枯了。
怀中人的身体变冷了,气息变弱了,生命在一点一滴,不受白珒控制的流逝着……
“别,别死,求求你……”白珒无意识的呓语着,拼命将真元渡给他。可江暮雨的灵海就好似一个无底洞,无论白珒如何努力去救,如何奋力去争,江暮雨的真元依旧走向枯竭。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还是这样?
这是惩罚吗?这是报应吗?
江暮雨清秀的面色苍白如月,羽睫低垂,如墨的双瞳透出迷离微光,他虚弱的伸出手,轻轻抵上白珒的胸膛,强烈如雷的心跳透过肌肤和锦袍传递在江暮雨的掌心。他秀美的眸中流出无尽感伤,语气轻若羽毛,听在白珒的耳里却好似五雷加身。
“是师兄的错,是师兄没有……”
“不,不是!”白珒紧拥住江暮雨,惊恐的嘶吼着,“不是你的错,是我!!全是本座的错,是本座!!!”
什么是绝望?再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从来都不会绝望。
可一旦有了希望,等到希望突然破灭,那剩下的就是绝望,撕心彻骨的绝望。
深入骨髓的疼!深入魂灵的痛!
“白玉明!”
若这是天道报应,那为什么不报应在我身上?为什么死的是江暮雨,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若天地能把我万剐千刀碎骨焚灵来换回江暮雨的命,那就尽管来吧!!!
“白玉明!”
如若不然——
本座就毁了这道貌岸然的天地!!毁了这不公不法的世界!!上到皇天下到蝼蚁,全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全部全部全部给江暮雨陪葬!!
“白珒!你清醒一点!”
突然一道冷冽阴寒的真元之力从前胸直冲入白珒被烈火焚烧的肺腑。他浑身一颤,眼前一黑,听觉一糊,强横真元瞬间吞没熊熊烈火,蔓延在四肢百骸乃至灵脉神魂,一举迸发,在白珒体内狂乱的搅和起来。
一口腥甜登时涌上白珒的咽喉,他将血液呕出,脑子嗡鸣作响,那霍乱无穷的冷凛真元竟也平息了。
漆黑的视线重放光明,模糊的听觉逐渐恢复。
白珒满脸错愕的看着高山流水绿树成荫的景致,鸟语莺啼,清风送爽。转回头来,正对上面色凝重盯着他看的江暮雨。
白珒吓了一跳:“师,师兄?”
江暮雨闭口不言,清俊的面上正容亢色,他一句话也不说,抬手就要扇白珒耳光。
白珒本能的往后一缩,连忙叫道:“师兄别打,我错了还不行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先认错肯定是好的。
江暮雨纤秀的长眉紧锁:“清醒了?”
白珒立马点头如捣蒜:“是,彻底清醒了!”
“能走吗?”
“必须能啊。”白珒方才还觉得江暮雨问这话多余,结果他微一抬手,全身灵脉传来的酸麻痛感顿时让他龇牙咧嘴,“嘶,哎哟哟……师兄下手可真狠。”
江暮雨面不改色道:“我若不下手重一些,你如何醒的过来?”
白珒有点心虚,但扛不住心里的好奇,只好问道:“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刚才……”
“刚才我们经过的树林,正是洞庭天池独有的摄魂林。”江暮雨一边搀扶着里倒歪斜的白珒起身,一边给他解释道,“摄魂林能渗入你的心魂,制造出堪比现实的幻境,幻境中所显现的便是人最渴望,或是最恐惧的场景。无论是好的幻境还是坏的幻境,一旦沉迷其中,便会被噬魂林吸干真元,抽走魂灵,直至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