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东殿

掌灯之后, 又过了半个时辰, 陈灯进来说,守门的侍卫来报,谢靖在宫门外徘徊, 或有要事, 陈灯便问皇帝, 今晚有没有要召见他。

朱凌锶听了,心中一“咯噔”, 连忙仔细想了想, 确实没有。他病愈之后,开始上朝,虽日日朝上得见,谢靖也不改午后请安的规矩, 依旧前来。

如今他在宫门外,再要进宫, 今天可就是见第三道了。

皇帝心里, 忽然没了主意, 搞不懂要不要叫他进来。

陈灯说, 不然宫门就要落锁,催着皇帝给句准话。

朱凌锶想着, 谢靖若有事, 为何不直说,要没事,在宫门外徘徊, 还能找谁呢?

只是他被谢靖遛惯了,不敢多想,就让陈灯去,“你问问他,要不要进宫?”

谢靖此时在宫门前,酒意消散一些,已经是急出一身汗。

入夜进宫,若非皇帝召见,便是有要事禀告,如今他这般,两样都不靠,到了宫门前,找不到理由通禀,名不正言不顺。

可要叫他走,心里总也舍不得。

从李显达那里得了主意,无论如何,想叫皇帝知道。

从今往后,管他天大的事,谢靖都不会叫皇帝伤心了。

他这个念头,仿佛怀揣一团火焰,放出来只恐烧着人,可他在心里,却又爱怜得不得了,只想带到皇帝面前,叫他看一看、摸一摸这小火苗。

只是他在皇帝面前,板正惯了,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把这称为“要事”,一见陈灯,便有些语塞,额上又急出几滴汗,不料陈灯却不问他有何事,只说,谢大人要进宫来吗?

陈灯在前引路,谢靖忽然发现,自己很久都没在这个时间点来了,年前皇帝病重,当时也没这么多绮念遐思,现在一回味,倒有些别样的意趣。

眼看又往东殿走,谢靖便开口发问,“陈公公,皇上为何不住正殿了?”

六年前陈灯还小,那时候谢靖离京,他只听得卢省日日在皇帝背后,痛骂谢靖“不识抬举”,“没心没肺”之类,却搞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就也不敢问。

只知道皇帝不住在正殿,说到底和眼前的谢大人有关,可他又说不清个来龙去脉,便只能说一句,“陈灯不知,大人见谅。”

这个陈公公,一向是少言寡语的,谢靖知道他的作风,自然不会多做追问。

一进东殿书房,谢靖便感到一股凉意,浑身的汗停了些。皇帝从书桌前站起来,有些惊讶和羞涩的模样,微微红了脸,他看在眼里,说不出的疼爱喜欢,张嘴便说,

“皇上病体初愈,不可贪凉,这冰盆还是撤掉一些吧。”

皇帝却说,“谢卿喝酒了?”他眉眼稍稍垂下些,转瞬又抬起来,盯着谢靖。

这人往那儿一站,便有一股热意夹着酒气扑面而来。

他只要不在宫里,总是潇洒得很。

“李显达回来了,适才臣与他在太白邀月楼小酌。”

时间地点人物,还算明白,皇帝的嘴巴,微微上翘,想要学着别人,找出些话讥诮两句,偏又说不出来。

只得轻咬下唇,让陈灯,“给谢卿上醒酒汤。”

话音刚落,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主要是这个醒酒汤吧,在他俩之间,含义比较敏*感。

现在书房里,就只有自己和谢靖两个人,总要说说话,才不那么尴尬。

他拿起放在一旁,陈灯留下的巾子,抬起胳膊,刚想帮谢靖擦擦额头,忽然一下子被抓住手腕。

什么情况?谢靖连“皇上恕罪”都没说!

朱凌锶被谢靖抓着,战战兢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靖一把拉进怀里。

他胳膊并不算太用力,却是确实把皇帝抱住了,朱凌锶任他动作,酒气热气,熏了他一脸。

谢靖偏过头,在他耳边,低低地说,“皇上……”

鼻尖唇角,还在他发间耳垂,脖颈四周,轻轻晃动,像是在找什么,浅嗅出声,偶尔一碰又闪开,还来不及失落,又在别的地方接上。

朱凌锶已经完全僵住,巾子不知何时落在地上,他被谢靖这样抱着,不管前世今生,都从来没有过。

便是六年前,也没有这般,轻酌浅弄,柔情蜜意。

谢靖又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动也不动,还以为是睡着了,忽然又轻轻一笑,他笑得又低又轻,却让皇帝的耳朵,再一次,熟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靖才稍稍退开些,他眼带桃花,面有得色,眉尾春风,看了一眼皇帝,发觉他有些怔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么不得了的事。

“皇上恕罪,”谢靖替皇帝理好头发,沉声道。

“……”朱凌锶点点头,他实在是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谢靖见皇帝,一脸羞涩,并不见得高兴,忽然有些发慌。

他还是……太荒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