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竹坞清槛(第3/5页)
“好了好了,果然繁琐,还是湘裙自己动手比较放心。”安期拍拍尘土站起来,对我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安闲空灵,淡雅飘逸,仿佛脱尘出世的仙子,一下子把周围的背景都照亮了,我不由看呆了过去。
“小傻瓜,又在想什么呢?”安期拍拍我的额头,“饿了么?”
本是吃过饭不久的,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又勾起馋虫,“果然是呢,倒想吃点零食。”
安期捏捏我的脸蛋,好像我是只小狗,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了热腾腾的红茶、青瓜三文治以及小小两只甜饼。
四周万物正萧索,有灰色的天空、棕色的树枝和清寒的空气。旁边一棵大树,长得太盛,虽说没有叶子,可风一吹,枝条摇拂起来,还觉得鬼影憧憧。
如果没有安期,我是不敢在这个城市停留这么久的——甚至比伦敦都冷,是会冷到人骨子里去的。但是安期守护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他温柔的关怀,无声地渗透于我生活当中,也许没有哪一个刻骨铭心的片段独立属于他,但是记忆中的每一分快乐里,却都有他的影子。
“看什么呢?”安期又过来拍我的头,“今天酿酒酿多了,自己先醉了么?”
我脸一红,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忙忙喝茶掩饰。一口尚含在口里,已经惊叫起来:“安期,这个是——”
安期微微点点头,“这个是就是锡兰高地的汀布拉,可惜不是新茶了,比当年翩翩家的要差一点……”
我正欲再喝,可是喉咙里却像噎住了什么东西,半晌才说,“安期,我想念翩翩——”然而泪水却忍不住地掉下来,落在酒坛子里。
安期静静地拥着我,为我擦拭泪水。
我看着安期的面颊,果然和翩翩十分相似,叶家的孩子真是美貌。我哽咽难平,“安期,他们都不相信我那日,其实见到了翩翩,翩翩和我说了很多话,还跟我一起背了诗……”
安期心疼地抚摩我的鬓角,“是什么诗?”
我蹙眉想想,“也不是十分记清楚,好像是个西藏活佛,康熙时代的,叫什么——”
“仓央嘉错!”不待我思索,安期已脱口而出。末了微微一叹,眼上也有蒙蒙的雾气,“湘裙,我的确相信你见了翩翩,她婚后潜心研究藏传佛教,而六世达赖仓央嘉错,是她当时最推崇的人。”
见我若有所思,他继续说,“仓央嘉错出生在门隅拉沃宇松地方,从小资质灵敏,曾拜五世班禅为师,落发受戒,取法名为罗桑仁青仓央嘉错,后被迎至布达拉宫。但仓央嘉错敏感多情,他不满黄教的清规戒律,即使进入布达故宫,也依旧微服夜出,与情人相会。有一天下大雪,清早起来,铁棒喇嘛发现雪地上有人外出的脚印,便顺着脚印寻觅,最后脚印进入了仓央嘉措的寝宫。随后铁棒喇嘛用严刑处置了仓央嘉措的贴身喇嘛,还派人把他的情人处死,采取严厉措施,把仓央嘉措关闭起来……”
“然后呢?”我眨动着睫毛,听得如痴如醉。
安期莞尔一笑,但是笑容后有深沉的悲哀,“也许执政者多情并不是坏事,但当时政治情况极为复杂:五世达赖圆寂后,当任的第巴正是他的亲信弟子桑结嘉措。桑结嘉措为了继续利用达赖的权威掌管格鲁派事务,并和固始汗争夺政治权力,乃“伪言达赖入定,居高阁不见人,凡事传达赖之命以行”,密不发丧达15年之久。清康熙三十五年,康熙帝在蒙古亲征准噶尔叛乱时,从俘虏的口中才得知五世达赖早已去世,即降旨向桑结嘉措问罪。桑结嘉措这才惶恐万状,匆匆选定已经十五岁的仓央嘉措为六世达赖灵童。他情窦初开,性格叛逆,又天真淳朴,所以在他执政时期,西藏政局越发变动。固始汗的曾孙拉藏汗继位后,与第巴桑结嘉措势同水火。第巴桑结嘉措买通内侍向拉藏汗下毒,被拉藏汗发觉,双方爆发了战争,藏军败,第巴桑结嘉措被处死。事变后,拉藏汗又向康熙帝报告桑杰嘉措‘谋反’事件,并奏称由桑杰嘉措所拥立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不守清规,是假达赖,请予‘废立’。康熙帝准奏,决定将仓央嘉措解送北京予以废黜,但仓央嘉措在解送途中,就已去世,时年24岁……”
我听得忘记了手中的酒酿,呆呆地去托下巴,冰凉凉的倒唬了自己一跳。
正恍惚间,被安期温暖的手握住,轻轻吟起一首诗:“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