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舒县(第2/3页)

“什么?”孙策意外道。

“给我一点时间。”周瑜沉声道,“如何?当我觉得足够胜任辅佐你的时候,我会来找你。”

“要多久?”孙策笑道,“别等个十年二十年,我可等不及了。”

“三年?”周瑜道。

孙策没有回答,周瑜知道他是不情愿的,只怕他等不了这么久,便没有再提,两人心思各异,沿着路慢慢地走,晚春桃花飞扬,不少小孩子牵着风筝,在田埂上跑。

“去放风筝吗?”周瑜道。

孙策点了点头,周瑜便在农家外买了风筝,两人乘上乌篷船,孙策牵着风筝,拖着线,一路放飞出去,远远的山水如墨晕染的一般,周瑜盘膝坐在船头,小孩子一般抬头看,孙策则站在船尾,手里牵着线。

“行啊。”孙策忽然答道。

周瑜回头看,看见孙策爽朗的笑容。

“三年就三年,你就是这只风筝,线在我手里,总会来的。”孙策道。

周瑜笑了笑,没说话,取过船内的琴,略一沉吟,手拨五弦,清澈琴音响彻晴空。

翌日,山林间尽是雾霭,孙策与周瑜一宿未睡,躺在床上说了一夜的话,送行时周瑜还打着呵欠,孙策却十分精神,牵着马缰与周瑜话别。

“送到这里吧。”孙策道,“记得,三年。”

“记得。”周瑜疲倦地答道。

白隼飞来,落在周瑜肩上,孙策道:“飞羽会为我送信给你,好好照顾自己。”

周瑜上前一步,刹那间五味杂陈,他止住脚步,孙策却领会其意,丝毫不客气,上前一步把周瑜紧紧抱着,两人便这么站在山路上。

半晌后,孙策拍了拍周瑜的背,把他推开,一句话不说,翻身上马。

“驾!”孙策转身瞬间,周瑜分明看见他发红的眼眶,然而孙策再无话说,马蹄声起,转眼间离开了山道,消失在迷雾之中。

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一只白隼穿过万水千山,掠过巢湖,点起一湖秋水,涟漪散开。

白隼飞向一艘乌篷船,落在船头垂钓的渔翁身边。那渔翁戴着斗笠,一脚垂在距湖面四寸远处,一晃一晃。

另一名少年则懒洋洋地躺在船头,一身锦绣长袍,面如冠玉,眉若寒山,唇如点朱,皓齿星目。

“子敬,”渔翁朝那少年道,“你看看那是不是咱们的鸟儿?”

被称作子敬的少年叫鲁肃,眼皮也懒得抬,说:“原来你特地到这儿钓鱼,就是等那白鸟儿吗?”

“是它!伯符的信来了!”渔翁收竿,从桶里拎出一条小鱼,喂给白隼,白隼在船头一跳一跳,抬眼看渔翁。渔翁推起斗笠,现出俊美容颜—正是周瑜。

鲁肃随口道:“又是这只鸟,又是孙伯符,听都听烦了。周公瑾,我猜还是没有结果。”

“过来。”周瑜笑道。

白隼跳了过来,鲁肃用手指去弹它。白隼显然被鲁肃捉弄过,一看他手指过来,便忙不迭地跳开了。

鲁肃一本正经地拿了条小鱼勾引它,白隼才警惕地靠近了点,鲁肃微微牵起嘴角,漫不经心道:“别的隼都吃肉,倒是只有你吃鱼。”

那白隼瞪着鲁肃,侧过头。周瑜摸摸它的头,问:“伯符的信呢?”

鲁肃拉着它的爪子,解下一个小小的足管,从里头取出信来。

公瑾贤弟亲启:

一别经年,近况可好?兄不日将拔军北上。张角大势已去,黄巾之乱渐除,然何进引郿侯董卓入京,洛阳局势极不安稳,凉州军屯兵关东,易生滋扰。兄代家父陈兵司隶,以防有变。虎牢关前流民益多,百姓不堪其扰。弟言及之货,兄设法多方调查,奈何毫无头绪,忧弟心焦,遂先行通传,贤弟莫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待为兄慢慢查来。

三年之约已过两年,愚兄军中参赞一职虚位以待。

代问伯母安好,贤弟莫要太想我。

伯符

“果然,说了相当于没说。”鲁肃不留余地地嘲笑周瑜,周瑜一脸无奈。

鲁肃道:“信也收了,该走了吧?”

“你先回去吧。”周瑜道,“免得又挨弟妹一顿数落。”

“你才被数落,不过是仗着你没媳妇管,还笑话我?什么时候给你说门亲事,须得尽早遂了满大街女孩儿的芳心才是。”鲁肃拍拍衣服。

周瑜:“我再钓会儿鱼。”

“有心事?”

“能有什么心事?只是想钓鱼。”

“口不对心。”鲁肃扔下一句话,随手抄起船边木板,朝湖面上一甩,继而踏着船舷,犹如离弦之箭般疾射出去,人在半空,于身后一负手,一脚微屈,踏上木板,点起半湖秋水,继而飞向岸边,悠然落地,潇洒无尽。

周瑜英俊的侧脸倒映在群山与碧水之间,手执钓竿,沉默不语,犹如一座雕塑。直到雨下了起来,在巢湖上绽放出大大小小的万朵繁花,周瑜方长长叹了口气,扛着钓竿,提着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