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动心(第7/7页)

张嘉田进屋找了块四方布,把这飞天钩盘起来包成了小包袱,然后也不留恋,转身就走。

出门之后他叫了一辆洋车。等洋车夫把自己拉过三条大街了,他付账下车,低头自己又走出了二三里远。在一处胡同口停了脚步,他借着路灯光芒向深处望,就见胡同里有背着步枪的大兵来回溜达,可见那胡同里的某间宅子里,定然是住了个大军官。

这让他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一点,知道自己这第一步路是走对了方向。迈步向前继续走,他兜了个大圈子,兜到了一面高墙之下。

这高墙乃是红砖所砌,明显地高出左邻右舍,一瞧就有森严壁垒的气派,所以张嘉田敢笃定这就是洪宅的后墙。洪霄九不常在京,宅子收拾得也就稍微马虎一些,张嘉田仰起头往上看,发现墙头并没有拦上铁丝电网,心里越发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见并没有卫兵巡逻过来,他火速打开包袱取出了飞天钩。手握一段麻绳将那钩子抡了几圈,他找准方位向上一送,那钩子脱手而出向上飞去,正好就钩住了高墙的边沿。

他扯扯绳子,见那铁钩钩得很结实,便拽着绳子向上一跃,无声无息地爬上去了。

他忘记了戴手套,粗糙麻绳勒着他的手,飞快地磨去了他掌中的一层皮。他咬牙切齿忍痛,两只脚交替着向上蹬墙,一鼓作气就蹬到了墙头上。骑着墙头坐住了,他不敢琢磨自己这两只手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只把那钩子换了位置重新钩住,然后把绳子往高墙内侧一甩,扯着绳子又悄悄地溜了下去。

宅子不大,后半部有些花木,还是因为没有主人久住的缘故,花木无人修剪,郁郁葱葱地长出了一副野相。张嘉田一路走得分花拂柳,没走多远便见了房屋。

房屋里头还亮着灯,依稀听见里面有男女的笑语声。张嘉田在那树丛草窠里蹲下了,抱着膝盖静静地等,心中空空荡荡的,一点想法也没有。蚊虫轰轰地叮咬着他,他没知觉——不是他坚忍,他是真的没知觉。

他不敢有知觉,因为知觉一旦苏醒,他会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天下哪有他这样稚嫩的杀手?他甚至连下一步怎么走都不知道!反正,他是带着刀与枪来了!

白雪峰上过战场,对他讲过:“上了战场就什么都不想了,光顾着冲和杀,连怕都忘了。”他当时听了,不以为然,直到今天,他也上了战场。

他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敌军的先锋队居然是一大群黑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