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庐阳侯
庐阳侯的儿媳妇此时正在正堂承受龚夫人的苛责,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前头低头认错,手边是一同被惩罚的宋琛。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无奈。
不知是哪个仆从告密,他们今晚行程被母亲得知,两人刚回来便让他们下跪。
龚夫人一言不发,看得出她确实生气了,并且气得不轻。宋瑜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察觉事态不对便瘪瘪嘴做出一副知错的模样,可怜巴巴地讨好:“母亲不要生气……我们下回再也不出去了,再也不瞒着您……”
龚夫人放下茶杯,看她一眼仍旧不动容,片刻之后才道:“三妹,你可知今晚的事若被旁人看见,他们会如何说你?”
宋瑜缄默不语,能怎么说呢,来来回回就那些罪名,连个新鲜说辞都无。
不过她今晚倒也聪明一回,一到人多的地方便自觉戴上梅花面具。并且满大街又都是她调制的熏香香味,旁人看见只以为谢昌跟个姑娘出行,断没有理由猜到她身上。
见她不说话,龚夫人还当她是真的悔过。到底是捧在手心里疼的闺女,无论她怎么错都不舍得打骂,她让宋瑜从地上起来,点着她额头恨铁不成钢地嗔道:“你呀你,究竟是有没有心?”
宋瑜知她消气了,笑着贴上去撒娇:“自然有了,全在母亲和父亲身上。”
宋琛鄙夷地觑了她一眼,此等卖乖求饶的行径他根本不屑,所以没人喊他起来,他一直在地上跪着。
许久龚夫人似才想起他,往他身上瞥去一眼问:“你可知错了?”
宋琛咬咬牙,道:“孩儿知错。”
若说怪罪,龚夫人将泰半过错都归到宋琛身上。怪他心思不正,带坏了宋瑜,过了多时她才轻叹一声:“你也起来吧。”
疼爱归疼爱,但该说的却一点不少。
龚夫人教训他们日后不得再做今日之事,更不得与谢昌再有任何牵扯。
宋瑜皆应下,却不敢说她才求人家帮了忙,过不几日要到永安城去一趟。
她该如何让龚夫人同意?母亲定不会让她抛头露面,可若是不去,父亲的病情便毫无进展,她不能坐视不理。
及至二月十九,这一日是霍川口中出发的日子,宋瑜仍旧毫无头绪。
谢昌早命人送来了图纸和信物,上面将郎中的居所画得详细清晰,让人一目了然。信物是一个小瓷瓶,瓶子里有几颗黑色药丸,看着并无特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木盒,盒子是支大人参,看模样不下百年,宋瑜拿在手里一时说不出是何情绪。
他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只为了她能请动那名郎中,宋瑜心里沉甸甸的,薄罗连唤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
“姑娘,大门外来了车辇,是霍园主的人。”薄罗试探地开口,“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您要出去吗?”
她拾掇下心情:“母亲呢?”
薄罗蔫蔫地道:“夫人在堂屋把守着呢。”
宋瑜想了想,举步走出重山院,一边走一边道:“我去说服母亲,就算是为了父亲,我们也断不能轻易放弃此行。”
她来到前院,果见龚夫人在堂屋八仙椅上坐着,手里还捏着一封书信,神情颇有几分复杂深沉。宋瑜的信心登时烟消云散,她嗫嚅地唤了声:“母亲。”
龚夫人打眼一瞧,将她唤来跟前一本正经地问:“你何时同庐阳侯府的人扯上了关系?”
宋瑜怔忡,余光瞥见信上落款正是侯府霍三姑娘。她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她顿了顿答道:“我们是上回谢公子生辰宴上认识的,她与我很是投缘。前几日花朝节也有她在,母亲,怎么了?”
她实话实说,并无任何隐瞒。龚夫人将书信递给她:“这姑娘邀请你到永安侯府住几天。”
宋瑜接过细看,字迹娟秀,话语之间透着几分灵动活泼,委实是霍菁菁的口吻。可她从未跟自己提及此事,为何会忽然邀请自己去家中做客?
再一想门外停着的车辇,宋瑜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霍菁菁是他妹妹,帮他也不足为奇。
门外车马确实是侯府的无异,龚夫人也无话可说,良久才道:“去吧,侯府不比家中,到了那处记得万事谨慎,出了差错可没人替你兜着担着。”
宋瑜低嗯一声,这些话从小到大她听了许多遍,何况宋瑜每每到别人府上做客,举止得体,无不赞叹。
她让薄罗澹衫回屋收拾东西,同龚夫人依依不舍地道别后,这才登上去永安的车辇。
车辆共两乘,丫鬟被安置在后头,她踩着脚凳上了前面一辆。本以为车内无人,谁想一打开帘子便看见里头坐着个人。
车内光线昏昧,阳光从缝隙穿行而入,恰好照亮了霍川半张脸。
他似在车内小憩,斜倚着车壁姿态闲适懒怠,宋瑜在外头却步,正欲下去跟丫鬟同乘一车,便听他缓缓开口道:“进来。”他的嗓音低沉,还带着蒙眬的睡意,却不容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