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那些高楼有色泽冰冷的外立面, 直上直下的躯体压迫感十足, 大厅里往往铺着光可鉴物的石砖, 前台和保安会对每一个涉足其中的人投以注目。

一栋楼有一栋楼的电梯分布——电梯们各有各的规矩, 有的不能上、有的不能下、有的要区分单双数楼层, 有的则必须刷卡才能使用, 它们有一套自成一体的规则, 常常让陌生人一头雾水, 继而对这拒人千里的小小“国度”心生隔阂。

但双子大厦不同, 哪怕它已经几经装修改造,对他来说, 还是了如指掌——他曾经在这里做过半年的实习生, 后来依然没能留下,他们宁愿要一个只懂欧美法系的“名校”留学生。

现在,他已经今非昔比了,那些摆着好看的法务只能审一审基本的合同,真做起对专业度要求非常高的案子, 他们还是要把他请回来当顾问。在这幢大楼里, 当年的实习生小赵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赵老师”。

但每一条长廊、每一处隐藏在暗处的楼梯间, 依然都在他心里条分缕析。即使没有停电,他也有把握避开楼里的监控。

可惜天时地利人和俱全, 还是被人搅了局。

当他混在人群中,准备在“天幕”上看一场绚烂的“表演”,却被费渡中途截断的时候, 他出离愤怒了, 几乎立刻确定,这是一场手段卑劣的借势炒作——也许是为了给他的狐朋狗友撑腰,也许根本就是有什么商业目的。

这些人掌握着他难以想象的财产和社会资源,哪怕个个是草包,哪怕一份普通的尽调报告也能把他们听得昏昏欲睡、哈欠连天——只要偶尔在无数专业人士的努力下,假装做出一两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他们立刻就会被吹捧成“青年才俊”。

一个警察带着几个临时过来帮忙的夜场保安赶来维持秩序:“各位,请别在高层建筑物附近逗留,我们还在排查楼顶,这里有一定危险性,配合一下好吗?谢谢,不好意思,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人群应声缓缓移动起来,谁也没注意到,一个斯文白净的男人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警察来疏散这里的人群,说明他们已经快要查到这里了,而那蠢女人还没有跳下来。

他不知道她是临时害怕了,还是被那小白脸低劣的表演蒙蔽了,按理说他都做好了预案——A座楼顶上只有一个方向面朝中央广场,他特地在防护栏上做了手脚,就算她临时犹豫,那松动的防护栏也会帮她做好决定的。

他的安排理应万无一失,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他必须要回去看看。

他简单盘算了一下,耍了个滑头,没有进入A座,而是绕到了B座一端,从写字楼底部一家咖啡厅的偏门潜入,轻车熟路地上了专供快递和外卖跑腿的应急通道,一路跑到了八层——在双塔之间有一个空中走廊,正好连着八层的应急梯。

空中长廊的出入口有监控,但没关系,长廊一侧有绿植墙,后面有供一人穿过的缝隙,是监控死角。即使他知道双子大楼停电停得一片死寂,监控全都中看不中用,还是决定最大限度地小心谨慎。

这场停电真是命运送给他的礼物。

他心里得意,步履轻快地穿过绿植墙,没注意自己带起来的风把一片爬墙植物碰的摇摆起来。

成排的绿植墙挡住了摄像头,他没有留意到,随着叶片的微微颤动,原本死气沉沉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过了一个非常小的角度——

骆闻舟是跟着急救人员一起下来的,把王秀娟送上了一辆救护车。一回头,正好看见陶然和几个刑警押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人上警车,那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感觉到他的注视,仇恨愤怒的目光立刻戳向他。

陶然冲他比了个手势,扬起手中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副手套。

骆闻舟点点头,叼起一根烟,将那阶下囚上下打量了一番。

男人愤怒地朝他吼:“我只是回来取一份文件,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你们有证据吗?警察破不了案就随便抓个无辜的人顶罪吗?放开,你们这些野蛮人,弄皱了我衣服你们赔不起!”

“哎哟,金贵,”骆闻舟叼着烟说,“吓死我了,看来穷鬼得先找费爸爸借点钱。”

看着那男人别强行押进警车里,骆闻舟伸手给了他一个飞吻:“拜拜。”

话音没落,一只手伸过来,毫不客气地抽走了他嘴里的烟。

郎乔的妆早就花了,露出奔波大半宿的黑眼圈,闹得一张脸上除了眼睛什么也没剩,她顺手把烟往几步以外的垃圾桶里一扔,指着后面的救护车:“你也给我上去!”

骆闻舟:“……”

“你看看你这花红柳绿的德行,”郎乔没好气地数落,“赶紧上车,明天老实在医院待着,别回来了。”

骆闻舟叹道:“闺女,还没成人,就打算要夺父皇的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