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嫂、二嫂,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这事起初是我拜托大嫂给大伯捎信儿才牵上的线。

刚开始那半年我铺子里要的货不多,搁别人家这么点货怕是都不愿意接, 也就自家人由着我这么来回折腾。

现在有了别的情况,我怎么也得先跟大嫂通气儿, 好不好的不能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说是大房守老家, 准确来说是沈婉晴的大伯带着沈家族人守在老家,依靠盛京佐领的官职来给参票和马帮做倚仗扎根在辽东。

沈家传家太多年了,族谱搬出来厚得要是砸沈婉晴头上说不定能当场把她给砸回现代。

一代传一代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家族里总有经验老到的掌舵人, 情况再坏沈家的子孙也总还有可以退守的一线生机。再不济族里还留着祭田,便是被抄家了还能靠祭田留有一口饭吃。

坏处则是稳重老到有时候就约等于保守固执, 如同沈家长房这么多年一直守在辽东不曾来京城一样, 是一条退路也成了一种禁锢。

原主对沈宏济这个大伯的印象很浅,好像只有几次很大的场合才见过这个大伯。但沈宏济给原主留下的印象又很深, 是个声如洪钟不苟言笑, 说话办事都特别一板一眼的人。

沈婉晴可以理解沈宏济为什么是这个性子,他是家中长子也是一族之长。他守着沈家的基业很重要但又地处偏僻, 在世人眼里沈宏世这个在京城为官的弟弟反而更加风光, 族里有什么事都免不了要先听沈宏世的表态。

沈宏济要是个平庸之辈也就罢了,偏偏他读书不差武艺更不差, 可就因为这么一个‘祖宗规矩’, 就注定了他要一辈子守在老家那一亩三分地里。

有参票和马帮又如何, 沈家长房是有钱,有钱得连徐氏背地里也常说整个沈家就数长房最阔。

但有钱得有地儿花才行啊,盛京那地界再好也比不上京城和江南,那种有钱没地方花的痛苦, 沈婉晴替沈宏济想想都憋得慌,要换了自己自己也笑不出来。

人后悔往往并不在年轻的时候,年轻的时候不管做什么决定都特别一往无前,不管是选择星辰大海还是固守一隅。二十啷当岁的人总会轻易替自己的人生做下决定:我就这样吧,我肯定可以的。

非得要等到人生过半或是已经能看清前路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才会突然间后悔,难道真的就只能这么过一辈子了吗?

这个时候想改变往往来不及了,或许还有机会但代价太大。沈宏济身为一族之长有太多沈家人要依靠盛京辽东这条线吃饭生存,便是马帮里起码三分之二也都是沈家自己人,他想走也肯定走不了了。

但他心有不甘,不然也不会早早地把两个儿子从老家送到京城来,说是想让他们读书入仕,其实就是生了让长房脱离老家桎梏的心思。

只要沈文博和沈文渊能科举入仕有个好前程,往后族人就没法逼他们回盛京继承长房这一支的责任。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儿子外任为官可不是说你想辞官就能辞的,只要他们不愿意就可以不回去。

到时候或许两个儿子自愿,又或许沈宏济能活得长一些,孙儿辈里能出个能干又自愿守在盛京的,这就是沈宏济能给他这一支的后人争取到的最大的自由。

为了这份自由沈宏济把两个儿子送出来自己独守在老家,再加上外人眼里的参票与马帮这两块金疙瘩可是要拿命去换的,沈宏济身为族长为人处事自然只能不讲情面只讲规矩。

要不然沈家这么大这么多姻亲,你婆家想托马帮带点儿货,你老丈杆子又想朝沈家拿两根人参,谁都觉得自己家的产业少赚点儿也行,这一来二去的真正留在盛京挖人参走马帮的沈家人就不要活了。

“上山挖参一不小心就能丢了性命,马帮出了盛京城往各地走,沿途碰上劫道的或是病死的、赶路的时候从山上滚下去连尸骨都找不到的,一年总有那个几个。

出了事家里人族里得安置,老人要奉养男孩儿要供读书,女孩儿要准备嫁妆操心婆家,哪一样钱不得族里来出。”

“这些事大伯不说我也知道,所以大伯不想降价我自己是一点儿意见都没有的。但做买卖向来都是你想赚钱我也想赚钱,所以这儿恶人我来当。

现在是我有了别家的供应做挑选,不管大伯怎么选都吃不了大亏,底下的族人也不会觉得是大伯给我这个出嫁的姑奶奶让了大利,往后别人家要学也学不来。”

自己稳坐京城,铺子是自己的铺子里的人有一半是毓朗佐领下的,即便有从外面聘请回来的师傅也花不了什么大钱出不了什么大事,跟沈宏济相比,自己的买卖几乎是稳赚不赔。

所以沈婉晴能理解沈宏济不肯讲情面让利降价的心,不管是之前自己跟戴佳氏商量自己走马帮,还是现在答应珍璇要她家的货,说到底都是搭了一出大戏唱给沈家族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