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旧故事。(第2/3页)

陆挚心想,还有她。

他喜欢她一心一意念着他,譬如现在。

只是他以为,聊起四年前的旧事,自己多少会觉出“时过境迁”的滋味。

但并非如此,他对家中遭遇,确有不甘。

以前不讲,是找不到人讲。

他鼻间舒出一口气,今晚过后,那块无形压着心口的石头,重量轻了。

这部分重量,又似乎被她轻轻托起。

看今天情况,云芹和陆停鹤相遇,是巧合。

但他还是有个微弱的念头:她身边,有他一个姓陆的就够了,尤其是他不喜盛京的“陆”。

这念头很专横,陆挚又一贯温和,心胸开阔——

绝大多数时候,他着实开阔,很偶尔,才这般“小心眼”。

可云芹与谁往来,不该由他干涉,这就和她和汪净荷往来,是一个道理。

何况,陆停鹤也才十五六岁,和这些污糟往事,干系不大。

云芹自是不知,眨眼间,身旁男子心思已经千万般,她只看他朗目疏眉,唇畔噙着温和的笑意,把她给的面果子,还给她吃。

她就吃掉最后一点面果子,忽的反应过来:“我们吃了四个?”

陆挚笑说:“是。”

云芹懊恼,这是明日早饭,怎么没忍住全吃完了呢?

陆挚摸她平坦的小腹,问:“没吃撑吧?”

云芹:“还好,嗝。”

她也不是饿,只是能吃,不过一口气吃了三个面果子,确实也饱。

陆挚眼中笑意更胜,用旧被子裹着她,只露出她的头脸,就搂着抱起来。

他低声说:“走吧,消消食。”

云芹:“?”

消食怎么往屋里走?

……

隔日,陆挚精神极好,早早出门,买了早饭回家放在灶台里,同云芹说了声,才又去城南郊野。

他来得更早,老门房在扫地,见到他就说:“你这秀才,可还敢来?昨日老爷在酉时问你,偏偏你先走了!”

陆挚歉然一笑,道:“今日酉时也会走。”

老门房:“官老爷‘点卯’,你‘点酉’。”

陆挚回:“便是先适应适应。”

两人的谈笑声传到院子里,张敬负手在院内,听了一半,又哼了声,就走了。

果然等到傍晚酉时,陆挚发现张敬不见自己,就走了。

一连好几日,直到二月上旬要过完,张敬发现他有耐心,回家吃饭并非要与自己拿乔,这才松了口。

于是,这天清晨,陆挚来到张府,老门房笑说:“陆秀才快请进,咱家老爷总算被你‘点酉’所打动。”

陆挚也笑:“学生之幸。”

待要进门,他才发现,门旁停着一辆紫檀木马车,一匹白马低头吃草。

他问:“府上还有客人?”

老门房解释:“是有,在老爷书房。不过这马车,是家里姑娘省亲,在后宅和娘子说话呢。”

陆挚:“原是如此。”便不再问。

进了张府,他四年不曾来,府中有细微的改变,但整体没太大改变,院子里嶙峋假山,花木扶疏,楼阁错落有致,雕甍绣槛。

梨树巷的宅子与之相比,便是骆清月的骈文比《滕王阁序》。

从前,陆挚把住房当身外事,如今,他忍不住推断,造这样一座宅子,二千两都不够。

他静下心想,人最忌讳好高骛远,得先考下功名再说。

及至张府正堂,与以前不同的是,门内立着一尊和人一样高的黄栌木雕像:双臂大张,单腿站立,锯牙钩爪,青脸怒目,竟是罗刹。

陆挚顿觉意外。

罗刹从天竺传入汉地,原身是恶鬼,传闻佛祖游历人间,遇罗刹娑,佛祖劝善,从此,罗刹娑远离恶道。

因此,罗刹对上《左传》里的“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但不管如何,普世而言,百姓拜佛祖、观音、地藏,拜罗刹者,并不常见。

以至于他还记得,上一次骤然听说“木罗刹”,还是在阳河县。

他轻轻蹙眉。

张敬打外头进来,倏地说:“这尊罗刹,雕得还算不错吧?”

陆挚回过神,恭敬行礼:“学生见过老师。”

张敬打量他片刻,暗想此子依然端肃,没丢了精神气,足矣。

他冷哼:“这罗刹摆在这,就是给你看的,也是叫你知错能改——回家吃饭,竟比去书院读书重要?”

陆挚不好答,沉默片刻,说:“学生知错。”

张敬却是了解陆挚:“不,你不知错,今日还是酉时要走。”

“确实,”陆挚实说,“不是‘吃饭比读书重要’,是和谁吃饭最重要。”

这话点到为止,聪明人就都听明白了。

张敬愣住,差点忘了这小子娶妻了,怎的还变了模样了?

从前他暗示过将女儿嫁给陆挚,陆挚可是假装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