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昏地暗,林间灌入一海凉气。
顾筠心口又涨又疼,红着眼眶,将捏着的三根树插到土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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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居所,堂屋左侧隔出来的一处暖阁。
不至寒天,暖阁没有放上什么火盆,拉下卷起的布帘,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密闭空间。
里头置有一方桌子,两张凳子,拱小孩子专心读书。
此处没有堆上杂物,又有可以置放东西的地方。为了安全,亦为了方便,朝恹向房东借了此处,点着一盏豆油灯,示意大夫在此给他处理伤口。
宁付派人请得是县城最好的大夫,连带着他的一个学徒,一并带了过来。
朝恹脱了衣服,身上的伤口已经与用来包扎的布条黏在一起,甫一进来,大夫便令学徒除了那些布条。
宁付留下的随行手下姓黄,大家都叫他黄大,他寻了干净的水与软布。
学徒拿起软布,浸入水里,等到湿透,捞起拧得半干,贴到布条上头,迫使伤口与布条之间的血渍等物软化一些,轻手轻脚,立刻撕去布条。
伤口四周颜色不同正常肤色,翻出的血肉鲜红无比,因为血渍等物,看不清肌理。
箭头射入的地方,已经溃烂肿胀起来,幸而毒液价高,且易挥发,敌方考虑性价比,没有往箭头上面抹上毒液,否则此刻他就该毒发身亡。
大夫让学徒将能够擦拭的血渍等物擦拭了,望闻听切,确定没有朝恹伤及内脏,长长舒了一口气。
对方如是伤到内脏,他就没有办法了,毕竟医术有限。
大夫拿起火烤过的刀子,划开箭头旁边的皮肤……
朝恹眉头紧缩,攥紧垂在身侧的拳头。七厘散虽有止血止痛之效,但并非神药,能够完美止住血液与疼痛,勉勉强强,一半而言。
房东和他的娘子几人站在门口张望。
黄大站到暖阁前头,挡住几人视线,客气但不容拒绝,道:“场面有些血腥,恐怕会吓着孩子了。几位,请去歇着。”
房东闻言,陪出一个笑容,带着家人离开。
“哐当!”箭头被取出,丢到桌上篮子里面。
箭头取出,红到发黑的血液喷涌而出,朝恹闷哼出声,额头直冒冷汗。
大夫对着学徒道:“擦汗。”
学徒忙给他擦汗。
大夫从医箱里面取出麻沸散,撒到伤口上面。学徒立刻递来用沸水煮过的细针与柔韧的桑皮细线,他低下头,缝好伤口,拿给镊子一转,打上死结,命学徒上药包扎,自己则去治理那些大刀砍、割出的伤。
各处伤口处理完毕,大夫累得瘫坐在椅子上面。
学徒把未用完的上好细纱布,放回医箱,也累瘫在椅子上面。
朝恹在黄大的帮助下,换上干净的衣服,向大夫与学徒道谢。
大夫摆手,他接过黄大递来的酬金,道:“小官人怎会伤得如此之重?小官人的娘子去了哪里?”
这个大夫正是之前给顾筠看病的大夫,他不知朝恹的身份,但见朝恹不同常人,且有下人伺候,于是称呼小官人。这不会出什么错。
朝恹淡淡说道:“知道多了,没有好处。”
大夫心思一转,明悟过来,连道打搅了,带着学徒走了。
朝恹仰靠于椅背,闭上眼睛。
黄大收拾干净残局,见状,将灯盏拿远了一些,年轻的太子便陷入混混不清的光影里面。
黄大轻手轻脚走出暖阁,来到堂屋正对着院子的窗前,望着院门。
一掐月牙,悬在夜幕之上。
时间静静流逝,心急如焚之下,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黄大几步跃至院门前头,打开院门。
原先去请大夫的随从,请罢,转去县衙,看情况行事。
“如何?”黄大询问道。
对方面色不太好看,黄大噤声,两人快步进入暖阁。
太子竟然已经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目光沉静似水,朝他们看来。两人跪下,还未汇报情况,对方就猜到了结果。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朝恹开口道。
“回禀郎君,是的。”
随从的额头碰着冰冷地面,借着说道:
“我去到县衙时,宁郎君已经带人强行进入县衙里面,但他们没有在寻到夫人。火势太大了,很多地方已经无法搜寻。他们见到了县令,县令还有呼吸。
“宁郎君让我将此消息带回给您,他脱不了身。
“另外,有个未曾确证的消息——附近之人说,宁郎君带人强闯县衙之时,有个人影从县衙里面掠了出来,转眼之间,消失了。”
朝恹站起身来。
黄大要去搀扶,见他摆手,只得退回原位。
他走到堂屋门口,晚风拂过面颊,微凉。屋内静悄悄,无人敢去打扰。
朝恹道:“去我房里拿纸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