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上衣脱了

岛上没有电,颜铃将卧室的窗户严严关好,隔绝了窗外的风雨,屋内陷入倏然降临的昏暗。

他转过身,点亮了床头的烛台。

颜铃的卧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张小床,一个衣柜,还有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木架,上面摆着他的画本、蜜饯罐子和日常最爱佩戴的亮晶晶饰品。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卧室是全天下最舒适、最漂亮的小屋。可此刻,烛火在掌心颤颤悠悠地摇曳,他转过身,看到头顶近乎要碰到房顶的周观熄,才发现自己的屋子竟是如此狭小。

他同时又一次清晰意识到,站在眼前的人,早已不是昔日的下蛊盟友清洁工小周,而是执掌着一座庞大医药公司的……周大老板。

“我住的地方小。”他胸口一涩,语气刻意维持着毫无波澜的平静,“周总,委屈您将就着待一晚吧。”

屋内静谧了一瞬,他听见周观熄问:“非要这么说话吗?”

“当时非要那么骗我吗?”颜铃反问。

烛芯“噼啪”一响,爆开小小的火花,两人四目相对,嘴上谁也没饶过谁。

颜铃视线下滑,落在面前人肩头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上,深吸一口气,将烛台放在床头柜上:“躺下。”

周观熄没动,也没言语,只是把手中的花环举到他面前。

颜铃瞪视他片刻,终究将花环接过,挂在床头。周观熄这才后退两步,在床沿坐下。

“上衣脱了。”颜铃又说,“然后躺好。”

颜铃拿了草药和纱布,又烧了热水,一进屋,便看到周观熄裸着上身,倚靠在床头。

烛火暧昧不明,他其实只是以最寻常的姿势倚在床头,然而天生的宽肩窄腰,显得腹部肌肉线条精悍有力,皮肤泛着一层湿润的光泽,分不清是未干的雨水还是疼痛沁出的薄汗。

颜铃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绷紧了脸,在床头坐下。

他望向周观熄的肩头。雪白绷带下的血早已洇透,颜铃将固定的结解开,指尖悬在半空,却抖得愈发厉害,迟迟无法掀开那层纱布。

——手被另一只大手覆上,温热包住了他掌背的冰凉。

“别紧张。”周观熄注视着他的脸,“不疼。”

“……谁紧张了。”颜铃口不对心地反驳了一句,终于定下心神,上手将绷带掀开,“少自作多情。”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目睹伤口狰狞翻卷的惨烈时,颜铃还是嘴唇无声颤动,几乎是瞬间便别开了视线。

他站起身,脱下被雨水浸透的外衣,随即拿起浸饱了药酒的纱布。

周观熄本以为他会坐在床边替自己上药,却不想下一瞬,颜铃竟捧着纱布,赤足踏上床,轻巧地跨坐在他的身上!

两人的身体在刹那间紧密相贴,男孩儿纤长的发丝仍湿漉漉的,随着向前倾身的动作,冰凉微痒地扫过周观熄裸露的腰腹。

周观熄呼吸一紧,喉结无声滚动。

颜铃的动作肆意而毫无顾忌。耳侧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他整个人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动物,理直气壮地趴在你身上亮出爪牙,湿漉漉的蹄子还在伤口上戳戳点点——周观熄还不及开口,胸前便蓦然一痛。

烛火暖融,将男孩儿的面庞映出浓稠甜美的蜜糖色,柔软的睫被镀上橘暖的光晕。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实打实的、理直气壮的威胁:“从现在开始,你如果敢说一句谎话,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他维持着跨坐在周观熄大腿上的姿势,纱布抵在伤口边缘,手劲儿无声地加重,与周观熄冷冷对视。

——合着是打算借着上药,把旧账算个彻底。

周观熄将后背靠在床板上:“……好。”

颜铃轻哼一声:“所以,融烬是你的?所有员工,包括徐容,麦橘,厕所、食堂……还有食堂里那台可以做彩色能量冰沙的机器,都是你的?”

周观熄:“是。”

身上的人手劲儿不自觉加重了几分:“那公司大堂照片墙上,正中间贴着的那个黑色大蘑菇——”

周观熄无声呼出一口气:“……我的照片。”

颜铃胸膛起伏,继续擦拭着他胸前的血迹:“所以,我们住的那套所谓‘大老板’房子,也是你的资产吗?”

周观熄:“其中之一。”

这四个字的信息量实在太荒唐,颜铃差点把牙根咬碎:“……大铁鸟?”

“也是。”

“四轮车?”

“嗯。”

颜铃的手劲遏制不住地越来越重:“司机老谭,也是你的员工?”

“……是。” 伤口疼得实在难忍,周观熄喉结滚动,不得不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司机’只是开车的职业,老谭他……其实姓谭。”

这话果然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男孩儿天塌了般地瞪大眼睛,跌坐在周观熄的大腿上:“什么?那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