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第2/3页)
但他仍旧立在原地,一切的变化,最终都只涌到火燎的双目之中,化作一滴血泪划下。
眼见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张春和静静看向遍地疮痍,看向这零落的雨,便收了术法,缓缓闭目,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方才师祖出现的一瞬。
想必是林斐然闯入剑境,夺走铁契丹书的时候,师祖便跟在她身侧了罢。
师祖神识尚存人世,师祖选了林斐然……
卫常在禁锢被解,脑海中尚在蒙昧混沌的时候,他就已经踉跄着向前走去,那里,如霰已然抱着林斐然上岸。
但他没有动手施救,也没有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只是抱着林斐然,一步一步地向怔愣在地的谷雨走去。
没有施救的寓意,已经不言而喻。
支撑着自己向前的心力褪去,一切力气与理智都如流沙般消散,卫常在脚步趔趄,终于跌倒在尸山中,无声闭上双目,晕死过去,那滴血泪从下颌滴落,混入四周的血水,隐没不见。
半空之中,许多修士仍旧在为碎灭的天罚之物争斗,眼见林斐然身亡,密教教众也不再追去,而是转身去助力毕笙等人,一时之间,如霰四周竟然变得空旷起来。
谷雨看向抱着林斐然,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人,呼吸几乎停滞,他沉痛地看向静静闭目的林斐然,咽了咽喉口,又将目光转到如霰面上,顿时一窒。
他从没有在如霰脸上看过这样的神情。
既不是沉痛,也不是悲怆,而是一种空白而无神的失魂。
那支冷银长箭被他紧紧挟在指间,将断未断,而掌心正十分轻柔地托在她无力的后颈与膝弯,她也十分配合地靠在他怀中,雪色长发散拢之下,为她遮住淅沥的雨。
他们在湖中待的时间并不算短,谷雨忍不住想,那个时候如霰一定疯了般在为林斐然诊治、喂药,她的唇角处甚至留有明显的丹丸痕迹。
如霰是在一切无望之后,才从湖中走出。
眼见他停在自己与梅姑身前,谷雨正要开口,便听见一道极为沙哑的声音。
他说:“回雨落城罢。”
此处战况未停,兵戈之音不绝于耳,吞噬而去的夜色仍旧在缓慢移动,日色一点点在偏移,林斐然的生命止步于此,但一切不会因此停下。
他看向怀中之人,视线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震颤而模糊,但他仍旧准确地抹去她鼻尖上的一粒雨珠。
“要她按时睡觉总是个难事,此时日色已晚,她该好好休息了。”
“回去罢。”
谷雨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望向这片雨幕,双手结印,带着他们以及天际浮游的大鲲一道回到雨落城。
城中此刻已是暮色沉沉,回归来的神女宗人旋游在天际,接受灵药洗礼,借此弥合伤口,而谷雨则让梅姑离去,自己带着如霰一道回他们先前休息的厢房。
如霰一言不发走到林斐然的卧室,抬手将银箭狠狠钉入廊柱,又结印为二人做了清理后,便揽着人倚上床栏,下一瞬,门窗俱关,他们的身影一同被关在房中。
谷雨站在门外,心绪复杂万千,他也微微低头,只觉得鼻头微酸,心中十分沉闷,便吸了吸鼻子,回身离去。
平心而论,即便没有如霰这层关系,他自己也是很喜欢林斐然的。
像她这样的孩子,已是世间少有,赤子心难得,到他们这个修为的人,谁见了不心生欢喜?
他走到院中,眼中已然泛红,却又听到后方传来窸窣声响,他转头看去,夯货正蹲坐在门外,两爪不停挠着门,想要试图冲入,但一直无果。
它忍不住呜咽几声,声调却不像伤心,而是疑问如霰为何不让它进门。
它舔了舔爪子,察觉有人在看自己,回头望去,便见是谷雨正愣愣盯来。
它与谷雨向来关系不错,便三两下跳到他腿边,先指了指门,又转圈呜咽了几声,前爪一扬,做了个挺直而坚韧的站址,颇像林斐然,然后歪头看向谷雨。
它是在问他,如霰是不是在为林斐然治伤。
夯货很聪明,但它仍旧是一只灵兽,从始至终都和如霰待在一起,虽然同他一起动过许多次手,但它仍旧不能真切明白什么是死亡。
它只是想,林斐然明天就会醒过来。
想到此处,谷雨再忍不住,他弯身抱起夯货,泪水已经落出,滴滴打在它柔软的皮毛上,溅出几点水花。
他颤声道:“林斐然不会再醒了。”
夯货歪头看他,抖了抖耳朵,随后看向那间厢房,神色懵懂。
谷雨仍然还在哽咽:“我尚且还能哭,还能发泄,但如霰怎么办,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夯货不再缩在他怀中,而是挣扎而出,绕着厢房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处半开的窗户缝隙,跃起挤入其中,没想到恰巧在林斐然的床榻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