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林斐然顶着夜风, 极其轻快地回到房内,甫一坐下,她便双手结印, 于是一副浩瀚星图便出现在掌中。

在回信之时,她尚且留了个心眼, 用的并非普通信笺,而是母亲留给她的堪舆图纸。

她幼时似乎走失过, 母亲这才将此类舆图做出。

纸上其实附有阵法, 若是走失,便可用这张图纸寻到回家的路。

若做舆图,它便只有堪舆之用, 若折纸化鸟, 用于传信,它便可以定位。

林斐然看向星图, 图中山川尽有,云雾成鸾, 但更为清晰的, 是那粒粒闪烁的星子, 繁星之间,两只瘦鸟已经抵达无尽海,正向北飞去。

它们速度极快,齐头并进,飞出南瓶洲的地界,却仍旧没有分道之意。

看到此处,林斐然心中忽而划过一抹诧异。

其中一只是给蓟常英的,若他此刻在道和宫,则必然在中州, 故而信鸟由南向北,并无不妥。

可沈期的又是怎么回事?

且不说太学府就在南瓶洲内,即便是他们还在春城,那信鸟也该向东而去,又为何向北?

林斐然原本对沈期并无疑心,只是顺手用上这舆图……

罢了,或许沈期此时正在南瓶洲以北游玩,又或者是下山行走,他在北或是在南,于她而言其实并无差别。

她打断思绪,继续看向另外一只。

约莫过了一刻钟,信鸟终于飞至洛阳城,人妖两界昼夜颠倒,故而此时洛阳城一片明亮。

它穿过云层,向满山雪光落去,飞入其中一处稍显偏远,并不显眼的屋子。

那是蓟常英的居所。

未免有人察觉,林斐然立即变换结印,于是纸上阵法渐渐淡去,直至信鸟落至窗台,轻叩窗扉,便模糊见得一只手推开轩窗。

他将信鸟接过,唇边含笑,声音一如既往朗润松柔。

“师妹的回信——卫师弟,你还没收到么?”

他将信鸟拢入手中,回身看去,在法阵彻底消散之前,林斐然看到一片淡蓝衣袍。

……

看来师兄也一直待在道和宫。

略过那片袍角,林斐然心中大石终于落下,她长长舒了口气,回身倒在床榻中。

临睡前,她闻了闻抹过清膏的乌发,一阵清明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叫人通体舒畅,心弦松弛。

不愧是如霰选的香。

心中感慨着,林斐然拥被睡去。

“师弟,你睡着了不成?”

蓟常英坐到桌旁,并未将手中信鸟放下,而是抬眼看向卫常在,眼带笑意。

卫常在默然看他,以沉默作答。

蓟常英打趣道:“抱歉抱歉,你今日早早便来寻我,方才又不见答音,便以为你睡了,转身一见,才知你‘神采飞扬’。”

神采飞扬这个词,无论如何都用不到卫常在身上。

只是用者有意,听者却无心。

卫常在向来心境平稳,无有羞耻之心,更不会在意别人的评判,有人骂他衣冠禽兽,或是赞他冰雪之姿,他通通是过耳不过心,听过便算。

所以,他只是半垂眼睫,简单答上一句:“师兄说笑了。”

蓟常英向来知道他的脾气,便低眉抚着掌中信鸟,罕见地没有翻页。

“师弟还未回答,上次见你送出一只无翼鸟,除却师妹外,想来无人再能收到,怎么,你至今还未收到回信?”

卫常在目光静然,却又极为轻快地扫过他掌中之物,淡声道:“我早于师兄收到,只是信笺私密,何必招摇。”

言罢,一只单薄的信鸟从他掌间晃过,又很快消失不见。

“我今日来寻师兄,不是为信鸟一事。”

蓟常英目力不差,自然也看到了,他将视线转到卫常在面上。

“是破境一事吗?”

张春和先前便有提过,所以他现在并不意外,卫常在向来心无旁骛,专于修行。

“不是。”心无旁骛之人摇了摇头,“我想问一问师兄,无尽海关闭已久,除却守界人谢看花外,要如何进入妖界?”

蓟常英有些意外:“你去妖界做什么?”

卫常在不遮不掩,十分坦荡:“心中有些迷障罢了,去了妖界,破去迷障,我便能踏入自在境。”

蓟常英身子微微挺直,容色微敛:“你与妖界之人向来没有牵连,如何会有迷障?你所谓的破去迷障……莫非是要抹去师妹?”

如今他二人都知晓,林斐然就在妖界。

卫常在眉心微蹙:“我与她是同道之人,又如何会成为彼此迷障?”

他并未过多解释:“师兄见多识广,可知入界之法?”

大战过后,两界各自封闭已久,若要往来,便得有相应的文碟,又或者是像上次那般,请谢看花为你开上一道门。

无论哪个,如今对他而言都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