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是一位身着黄衫, 梳着灰白发髻,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者。
一扇半开的窗,只够露出他一只眼。
林斐然早便在梦中被师祖吓过, 此时虽有惊讶,却也只转瞬即逝。
她抬步走到如霰身前, 认真作了一揖:“前辈夜安。”
圣灵眨了眼,并未开口, 却有一道声音传入耳中:“后辈, 转过身去。”
眼睛看向林斐然,话却是对她身后的男子说的。
如霰若有所思看过他,又扫了林斐然一眼, 竟依言转身, 没有多言。
他刚背过身,林斐然芥子袋便晃动起来, 她伸手打开,那本铁契丹书便从中钻出, 哗啦几声响, 兀自翻至最后一页。
存身于书卷内的师祖站起身, 墨笔勾出的线条不算流畅,但他的动作却十分灵活,他转身在书页上写下“玩玩就回”四字,便化作一团浓墨流出,向她摆了摆手,与等待在外的圣灵一道离去。
林斐然:“……”
好潇洒的师祖。
如霰久久未听到声响,被遮蔽的月光却再度洒入室内,想来圣灵已然离去,他便开口道:“走么?”
他没有询问, 也未曾转身,他允许林斐然有自己的秘密。
当然,这是因为他也有。
片刻后,林斐然收好丹书,回身道:“走罢。”
二人一同下楼,却发现那位热心的老板已然消失,小厮也遍寻不见,不过此时客栈内并非只他二人,还有不少同样回来修养疗伤的修士。
几方对上,并未交谈寒暄,只是草草颔首问好,便各自出了客栈。
不知何时起,春城内不少屋前亮起长明灯,在这月色笼罩的暗城点出几抹幽蓝之色,又有几位圣灵在城内游走,巨大的影子投下,倒像是云影倾覆。
许是过了一日之久,大多修士都已走出天柱,故而四方天柱上,四位祀官,除慕容秋荻外,俱已归位。
想来她是独自去探查那三位修士之事。
思及修士,林斐然蓦然想起卫常在送来的信,不过信鸟已被烧毁,她又实在不知如何回复这般简单之语,便索性抛在脑后,同如霰进了一处点灯之地。
这里原本应是谁的宅邸,屋前挂有长明灯,院门阔气,围墙高深,墙头原本探出一枝石榴,此时也只有枯枝,不见花果。
内里庭院深深,但行至大堂处,人便多了起来。
灯火通明,十分火热,到此处寻花的修士围作一圈,双目紧紧盯着中心,神色紧张,偶尔爆出几声喧哗,不知看到什么。
林斐然与如霰互看一眼,一同上前,好在两人身量不低,稍稍动下身形便将内景一览无余。
他们在斗人,准确来说,是在斗三寸大的小人。
中间立有一处沙盘,栩栩如生的小人在其间相斗,操控之人于两侧对坐,左侧那人文质彬彬,笑容谦和,神色从容,右侧那位便是到此寻花的修士,此时正急得满头大汗,唇色发白。
林斐然心下疑惑,输便输了,又为何会如此恐惧?
心下所想,口中也这般说了出来,旁侧的修士闻言转头看来,知晓她的刚到此处,便言简意赅解释道。
“自然害怕,场中作战那位是他亲姐姐,此时被压着打,能不急么?”
如霰眉头微挑,定睛看去,难怪这些小人如此逼真,竟都是真人。
林斐然不由问道:“如何比试?”
修士道:“对坐之人文斗,场中之人武斗,你听——”
场中两个小人无甚表情,那惊惧的修士似是想起什么,大喊道:“灵犀剑!我以灵犀剑破你的九游阵!”
言罢,场中被压制的小人动作一转,就这般用起灵犀剑,忽上忽下,抖腕翻身,虽暂时逃脱败局,却仍旧无法力挽狂澜。
林斐然眉头微皱,向左侧那位看去,却认不出是谁,只得再次问道:“这位难道是哪宗强者?”
修士闻言嗤鼻:“道友,仔细看看,他浑身上下并无灵脉,只是凡人一个。我跑了许多地方,我敢断言,春城之内,花农全是凡人!
不过你可别指望同他们多聊,简直像个木偶一般,问什么都一个回答,实在无趣!”
林斐然疑惑更甚:“那他如何知道这么多剑技与术法?”
修士嘿嘿一笑,指了指天 :“坐镇天柱那几位,可不只是干坐着等抓人的,我先前在北市的某处花坊内,就遇上了鬼琵琶……过程便不说了,叫人伤心,没想到到了此处,又遇上寒山君。”
“鬼琵琶?”林斐然向来是个好问之人。
修士咋舌一声,似是不满她连鬼琵琶都不知,却又忽而顿住,道:“也是,你看起来年纪尚小,不知晓也正常,鬼琵琶就是守界人谢看花。
说起这个,他还有首出名的打油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