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4页)

若是常人,此时定然要向对方泄一通火,至少他会如此,可林斐然只是静看了他一会儿。

“可以,想聊什么?”

说着话,她竟起身下床,披上了外袍。

如霰眼中划过一抹奇怪,方才被她捏痛的不快倏而散去:“你不生气?现在可是深夜。”

林斐然燃起星灯,摆开方几,轻声道:“白日需要补眠,无法外出,夜里又只能孤身一人,独坐天明,若是我,想必也会寻人聊一聊,消磨长夜。”

她就这么自然地落坐长榻,请他对坐。

如霰有些怔愣,心头那点因为互梦一事而缠起的结,竟就这么化去,甚至还泛起一点不可思议。

他不由得想,林斐然这样的奇人是怎么长成的?

心下抗拒诸多,腿却已经率先跨上长榻,盘坐而下。

两人安静对视,不发一言,静谧在其间蔓延,一时间竟谁都没有移开视线,谁也都未发言。

几息后,林斐然问道:“尊主,你不是想聊些什么吗?”

雪睫压下,他的视线扫过身前方几,方几之上堆着几本册子,搁置了洗好的笔墨。

他抬眼道:“那是方才,现在想做些别的。关于阴阳鱼一事,本尊想要去信一封,由你代笔。”

如此心口变换,林斐然也只是略有停顿,旋即便点了点头,她正要执墨,却被如霰止住。

他动了动手腕,夯货便从其间跃出,它心领神会地化作一只小狐,伸爪扶起墨锭,极为熟练地用尾巴沾水落上砚台,缓缓研磨起来。

她望着夯货,总有种孩子还未长大,便要担起家中重任的沧桑感。

夯货显然经验十足,研出的墨极为细腻,林斐然翻出一张信纸,执笔点蘸些许,望向如霰,等他说出信中内容。

如霰和林斐然不同,他是一刻也坐不板正的,此时正倚桌支颐,垂目看着纸面,说得直白。

“钓叟,三日内将太极阴阳鱼有关的事全部寄来。”

林斐然欲落的笔微顿,她抬眼问道:“尊主,他真的是你的友人吗?”

如霰以为她是说此人名姓,解释道:“他虽叫钓叟,却与我年岁相仿,只是唯爱打窝钓鱼,故而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诨名,他确然是我之友人,而非长辈。”

林斐然想说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到底也算得了答案,便未开口。

她沉吟一声,清声道:“尊主,我觉得这么写不妥。你与他长久未见,如今却只需去信一封便可探知消息,定是不可多得的知己好友。

世间好友珍贵,知己更是难求,你如此写法,恐伤人心。”

人总是下意识忽略亲近之人的感受,却笑待生人,以为足够亲近,便不会过多计较,足够亲近,便必须包容一切。

她总觉得,若对生人能有一分在意,对亲近之人更应报以十分关怀。

若是她有此好友,定然珍而重之。

如霰自是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目光一错不错看去,启唇道:“小英雄,我独独去信于他,便意味着他有事也可独独来信,我定会承接,友人,也是要互惠的。

不过,你说得也不错,便由你来措辞。”

“互惠?”林斐然在心底默念一声,下意识用笔头抵戳下颌,片刻后开始动笔,“既是通信,一般都应当先写抬头。”

说完,她一字一句在纸上写出:钓叟吾友,多年未见,可还安好。

她的字清正阔气,自有风骨,每一笔收尾处却又独出其锋,没有半分矫饰,确然是字如其人。

但如霰还是不禁别开视线,轻笑出声。

林斐然疑惑看他:“怎么了?”

如霰调笑道:“说得头头是道,其实有些人根本没写过这类书信,否则何至于用‘一般应当’四字?而且还写得这么清正,像个小古板。”

林斐然直直看他,忽而别开视线,继续落笔,颇为罕见地呛声:“是你让我写的,写过之后用不用,随你。”

如霰笑容微顿,他不知林斐然过往,故而不知她为何不快,但他看得出。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林斐然面上见到这样的神情。

他略略歪头看她,潋滟的眸子中掠过些许笑意,没想到她打架厉害,噎人的功夫也不差。

“我与钓叟相识多年,性情相投,也确实许久未见,但正因为我们性情相投,所以无法容忍待在一处,相见时互不爽利,分开反倒成了知己。

你尽管写便是了,他与我脾性相近,你这封信,他定然喜欢。

而且,他爱独处,却又喜欢借信畅谈,友人遍布天下,说不准,你与他能成笔友。”

林斐然笔尖微顿,这才抬眼看他。

如霰无谓道:“有的事,只要有了第一次,便能有第二次,第三次,若是与钓叟书信来往,大抵会有十次、百次。只要当下开始,过往如何,便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