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心(第10/11页)

江载初目光转为凌厉,自上而下地打量这个哑巴侍卫:“磨骨,扮哑,这三年多时间,堂堂锦州城防御使,可真是忍辱负重。”

他恼怒自己被蒙在鼓中,若不是他手臂内侧那块属于荆州城防军的文身未彻底毁掉,只怕还是不能识破此人身份。

无影侧着身子滚到了地上,闷闷的声响,又强撑着磕下头。

江载初看着他,一言不发。

空气中似乎有蘸着水的棉絮,沉沉坠下来,死一般的静谧中,“哑”了三年的无影终于开口了,头一句话完全不成语调:“殿下……”

“谁让你一直埋伏在我身边?所谋又是何事?”江载初抽出手中长剑,抵在无影喉间,语气中已经蕴含怒气,“是不是她?”

剑尖已经刺破皮肉,鲜血流下来,无影却并无惧色,双目直视江载初:“殿下,这些事与郡主无关,请……勿要牵连她……”

江载初短促地笑了声,手微微用力,剑尖便往前送了半分:“与她无关?”

“当日的迷心蛊,全是我的主意。一开始,郡主并没有答应,后来侯爷与世子妃接连去世,她又要奉旨入京,深恐小世孙无人照应、被人欺凌,方才听了我的话……”

回想起那段时间,他又何尝不明白韩维桑心中的纠结与怨恨,可他也只能逼她,一步步不能回头罢了。

“路上的马贼,亦是事先安排下的。殿下为了救郡主身负重伤,在昏迷的数日内,郡主在你身上下了蛊……按照约定,我假装力竭身亡,实际上悄悄赶赴京城,削骨易容,换了身份,做了狱卒,等候大婚那一日。”

“中迷心蛊之人,原本是必死的。可郡主千方百计找来了术士,将反噬的血凝用在自己身上,确保殿下无恙,才有了含元殿那一幕。”

江载初自然早已知道这一层,只是萧让是第一个亲口这般证实的。

他狭长双眸轻轻眯起,声音不辨喜怒:“你继续说。”

“事发那一日,黑甲军在深夜前来救人,虽是声势浩大,一路强攻……可是殿下,若没有郡主事先布置下的人里应外合,却也很难将人从天牢中就出。”

“殿下可知道……当日我向郡主进献此计,郡主沉默良久,问我,若是她这般做了,我能不能留在你的身边做护卫。否则,她便是死了,也不能放心。”

“她拼尽全力做下了这一切,三年后……我却看着她留在你身边,被折辱得不成人形……殿下,她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为了你,真的什么事都能忍下来……”

营帐中重新安静下来,无影的目光望出去,视线已有几分模糊,他只觉得自己胸前背后伤口皆在裂开,火辣辣地疼痛,可他此刻强自撑着,继续道:“殿下,你可以杀了我……可不要再责怪郡主……”

背后那道刀伤终于裂开,浓稠的热血瞬间流了出来,无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喃喃地重复:“殿下,请不要再责怪郡主……”

最炎热的夏季已然过去,如今初秋的深夜已经带来丝丝凉意。

江载初站在营帐之外,心中气结翻涌往复,一时间竟不能平顺下来

世事弄人,他肩上负担的天下苍生、民族大义,如何能说抛下便抛下?

而他只是要见她,亲口问问她,却也关山万里,见面亦是奢念。

“大司马,元大人在四处找你。”一名侍卫匆匆跑来,“请您即刻前去主营。”

江载初强行压下心中郁结,缓声道:“知道了。”

元皓行这些日子消瘦的厉害,不复当初轻袍缓带的贵公子模样,眼睑下一片墨青色,显然也都不曾睡好。

“新阵法还是破不了铁浮屠吗?”元皓行径直问,“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载初额角隐隐生疼,揉了揉,哑声道:“不行。我们的轻骑兵对于马匹来说,还是太重,无法将速度优势发挥到极致。只要稍稍慢下来,便会被对方所克。”

“是啊,总不能让士兵不穿盔甲便上阵。”元皓行面有忧色,“最新边关来的线报,冒顿可汗果真已经入关,景云景贯没有拦住,只怕他很快就会过河西,入函谷关,同冒曼回合。”

两人互望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若是被匈奴人占据函谷关和关中平原,即便日后能收复中原大地,从此以后也没了天堑格挡,匈奴骑兵随时长驱直入,中原再无宁日。

江载初疾步走至舆图前,深锁双眉,目光紧紧落在中央那一块:“他们是在诱引我们,希翼两处大军汇聚在函谷关下。那里适合匈奴骑兵冲击,将我们一举歼灭。”

“那如何应对?”元皓行紧紧抿着唇,“不能眼看他们占据关中平原。”

“我军气势、战力皆不逊于匈奴。若是能找到克制铁浮屠的方法,我也有信心同他们一战。”江载初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移动,心中一时难以定夺,“若是没有其他方法,便真的只有用人海战术,与他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