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晚上(第2/2页)
他将烟蒂摁灭,扔进旁侧的垃圾桶里,瞥见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攥了攥掌心。
无法否认,他在恐惧,即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他同样也恐惧、畏忌,在打开门看见那个男人的一瞬,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挥拳的冲动。
贺徵朝扯下脖颈间的丝巾,面无表情,一圈又一圈缠绕在掌心,勒紧、束缚,直至丝巾被撕扯开裂。
他不该冲动,倘若温知禾生厌,他完全是又踏错一步,她喜欢他平和温柔的模样,他可以演好,即使是一辈子。
腕表的指针一秒一刻地走着,属于325房间的钟表也在滴答滴答作响。
温知禾洗过澡,吹干头发,穿着人字拖走出洗手间,不自觉看向旁边的门,疲倦的身体告诉她应该赶紧扑到床上补一场觉,但她步子顿在原地,一秒、两秒没动弹。
她心里擅自打起一个赌,赌他不在外面,只看一眼,一眼而已,如果没有那就离开,再次给他加码一条说谎的罪行。
好幼稚。温知禾心知肚明,站在门口,挑开猫眼挡片,凑近去看,不论她眯起眼、睁开眼都没有看见他。
放下挡片,她心底滑过一丝怅然,手攀在门把上,隐隐有种往下扳动的冲动。
开门就意味着她在意,但出去确认一下也好,省得明天一早他站在门口,谎称自己一直在。
温知禾心底有一架天平,她目睹且任由它倾斜下沉,无论她如何给自己加码,天平也总是不经意的、无可救药地倾向于那个男人。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默念着,拧下门把钻进门缝里,站在走廊中间,从左往右看。两排整齐一致的门排排列,每隔三间会有一盆绿植,脚下的复古欧式印花地毯一路铺到顶端,她凝着半开的楼梯门,隐约察觉到什么。
她向那里走去一步,身后方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温知禾。”
温知禾心头微顿,扭过头回望,看见贺徵朝站在楼梯口,他手上缠着丝巾,领口半敞,身形落拓颀长。
他走过来站在面前,眉眼舒缓:“是来找我?”
温知禾心里打过无数借口的腹稿,在真正见到他时,喉咙却闭塞卡壳,只忙蹦出否认:“不是。”
贺徵朝双眼渐深,嗯了下,状似配合:“是睡不着?”
“来看你是不是撒谎。”温知禾说出口的话与他同频,交叠在一起。
话音甫落,温知禾后知后觉对不上刚才的否认,手微微整理衣摆,话说得又急又笨:“如果你不在这里的话,那就证明你又对我撒谎,省得明天你又来装深情卖惨说自己在门口站了一晚上,我这是打假。”
温知禾舌头捋不直,目光忽闪,手里的小动作细碎又多,全是不安和别扭的体现。
她穿着的睡衣很单薄,是很简单的吊带短裤,身形匀称,看着比半个月前要瘦;手臂大腿的蚊子包还没消退;眼睛还红红的。
他很想再抱一下她,但这恐怕会吓到她。
贺徵朝按下心底的冲动,微微一笑:“那你现在确定了。”
温知禾瞪他,不为所动:“谁知道你一会儿会不会走。”
“不会走,就在这儿陪你。”他慢条斯理,万分笃定。
“一晚上?”温知禾慢慢皱起眉头,“你疯了?”
“我很冷静。”贺徵朝目光紧锁在她身上,“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温知禾。”
温知禾微顿,被他如炬的眼神看得发热。
她本可以就此离开,像刚才那样继续将他拒之门外,拒绝一切言谈的余地。
她心底紊乱又充盈,是如此忐忑,如此安心。她忐忑于事不过三,贺徵朝会走;心安于他真的站在外面等她,也许会待一晚。这不是一个好的念想,可她却难以割舍地泛滥。
温知禾故作平静,冷笑:“在门口等我一晚上?好傻的事,这有意义吗?你真的觉得这样我就能信你说的话?”
“是很傻,是没什么意义。”贺徵朝一一肯定,“我的太太心比石头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心软,也是我做错了事,这不怪她,是我冒犯她、不守约、没说明白、没看清自己的心。”
“这不是祈求原谅,也不是祈祷她能收留我,只是我纯粹想这么做,想让她看见,只要她心里满意。即便她也许会对此鄙夷不屑,觉得微不足道,但这也是我必须履行的诺言,我总需要些试错的成本。”
他又笑了下,依旧目不转盯,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郑重其事:“就从这天开始,我会以最愚蠢的、最没意义的、最不值一提的事做起。”
“直到她确认,我在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