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知知
因为杨溯,季知涟很长一段时间将NPD人格、回避型焦虑性依恋、甚至是PUA,都研究了个底朝天。
尽管,她并不像会被PUA的人。
季知涟对人难以信任,自带旁若无人的厚重屏障,别说PUA,哪怕是伤害,都会被她强大的心理防线隔绝掉。
就像打壁球,你无法伤害墙,若弄巧成拙,还有可能弹回到自己脑袋上。
但杨溯却做到了,这点上相当牛逼,其难度之高不亚于让一条鱼溺水。
杨溯生长于高知家庭,他的父亲官运亨通,人前人后两套做派,私生儿女不断。
母亲在小三猖獗到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挑衅后,终于忍无可忍提出离婚,此后全部精力放在儿子身上,力求以儿子的优异来向丈夫证明什么。她对他的关注度到了难以忍受的紧密程度。
而在他顺利考上名校,却偷偷将工商专业转为哲学后,他的母亲大闹一场,并在神思恍惚下,在雨中掉落井盖中,自此身亡。
母亲死后,杨溯拒绝了父亲为自己安排的道路,同时拒绝的还有经济援助。他性情大变,毅然退学,开始孤注一掷的创作之路。
这样英俊苍白、又经历坎坷的男人,自然会引起有拯救欲的女孩们的怜惜,他也确实有过非常堕落、放浪形骸的生活。
——直到与季知涟重逢。
17岁的杨溯是大她三个年级的学长,她因为姚菱认识他。
21岁的杨溯则是她素未谋面的笔友,她因为才华了解他。
两个同样聪明又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几乎是一瞬间就辨认出对方灵魂深处的孤独,他们坠入爱情长河理所当然。
他们也确实爱的轰轰烈烈,
大一时,季知涟每周要往返上海两趟。
为了省钱,她坐早班机,因为担心凌晨听不见闹钟声会错过航班,宁可早早到达机场,在机场候机厅上硬抗一夜,等到早上。
她想把钱留给他用。
杨溯自小生活富足,花钱没有概念,与父亲断绝关系后,卖掉母亲的房子大胆投资,却血本无归。此后生活潦倒,他住在上海城中村最便宜的危楼里,依然花销无度。
可是他说爱她。
他对她的爱体现在极度的占有欲、精神上的每一次共鸣、交谈时的言之有物上。他表现出远比她成熟的优异品质,同时也比她更犀利更强悍。
19岁的她初尝爱情滋味,宁可在爱情中当个眼盲心瞎的人,不愿事事看的太清,只盼望这爱久一点,她的孤独就能远一点。
那是她第一次爱人,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爱,她当然珍惜。
因此,她接受他极度自恋、极度自负、极度缺乏同理心、极度充满控制欲。
同时,她欣赏他极度热烈、极度聪明、极度脆弱、极度自我。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爱他的全部吗?
相处渐久,她的才华越来越被更多人知晓肯定,杨溯却始终不温不火。
这只是导火索。
而男女关系里,本质上是一种权力的博弈关系。
东亚浩浩荡荡的文化长河里,大多是对女性的规训与要求:要她温柔、要她顺从、要她牺牲、要她包容。
无论你是多有才华的女性,男人睡了你,就会理所当然视自己为主体,带着要求打量你,带着审视苛刻你,带着理想塑造你。
杨溯再怎么标榜尊重女性,本质上并没有脱离这种局限性。
而季知涟拥有强盛的自我意识,和骨子里的桀骜不驯。
她难以被驯化,难以满足男性强烈的自尊心和面子工程,难以对他提出的要求理所当然接受——哪怕她如此爱他。
杨溯没有安全感,他已为了她和之前所有爱慕他的女性断掉联系,他又是如此脆弱,需要大量的肯定和爱意。于是他开始打压她。
先是否定她的美,否定她的女性身份,再接着否定她的才华,否定她的审美,他从容冷静地怀疑她和她所有男性朋友不轨,并娓娓道来。
看她惊惶,看她无措,看她不安,看她努力辩解,看她竭力证明。
可那依然不够。
她为什么那样敏锐固执?那样难以控制?
她为什么就是不能对他臣服?!
两人拉扯时间旷日持久,彼此都深受折磨,却又深爱彼此,关系畸形又扭曲。
于是,杨溯在自暴自弃中,做出了决定。
季知涟记得那一天。
她一落地,就拿着行李直奔他家。
然后隔着一墙之门,她听到了卧室里女人的呻吟。
所有的血涌上了头顶,季知涟砸开门,然后看到姚菱的素颜,她的眼中尽是胜利之色。